户部韩尚书单名一个文字,为宋宰相韩琦之后,乃是成化二年的进士,少时就号称聪颖,现已年逾六旬,心思却越发细腻了,听李东阳似乎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李阁老,莫非你是怀疑这急报有假?”
“应当不假,此事乃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弟子所报,新亮虽然有些愚鲁,不过此等大事应该不会轻忽,唉,若不是他太过愚直,本来是可以在居庸关拦住陛下,也免了这场祸事。”
李东阳长叹一声,继续道:“按急报上所说,是边关上燃起了烽火,可军情具体如何,尚且不知,而陛下的行踪,唉……”他叹息着摇摇头。
“其实,这信上所述,本官早些时候便有耳闻,本来还以为是虚妄之言,却不想确有其事,难不成当真天不佑我大明,才有这样一场祸事?”
众人抬眼相看,见说话的却是礼部尚书张升,一时都是大奇,若说是兵部或者吏部提前得了消息还好理解,可是礼部从来也不以消息灵通见称,这事倒是奇怪。
“张尚书的消息从何而来?”李东阳沉吟着问道。
“说来惭愧,这消息还是年前来的朝鲜使臣对本官说起……”张升苦笑。
“朝鲜使臣?他们不是年前就到了京城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李东阳眉头一皱,问道。朝鲜是大明的属国,每年都来进贡,今年来的比往年更要早些,外交无小事,身为内阁首辅,这些事李东阳也是知道的。
张升脸上笑容愈加苦涩,道:“就是因为他们到的早,见不到陛下,在城中闲逛,却不知怎地听到了坊间传言,然后又自行想象了一下,却拿来问本官,说是陛下御驾亲征,结果土木堡之事重演,大明皇帝又被蒙古人抓走了,对方索要十万两黄金,说的有眉有眼的,本官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还应对什么!”刘大夏又是暴怒,喝道:“张尚书,你就不会尽快打发他们回国么?撮尔小邦竟然敢凭了些市井间的议论,就腹诽上国天朝,还有没有规矩了?而且,民间怎么会有这些传言,明明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在座众人都知道刘大夏的脾气,张升也不计较他的语气,摇头道:“若是往年还好说,可朝鲜大概是去年又遭了饥荒,所以今年特意进献了一件宝物,想多得些回赐,此事如果得不到答复,他们断然是不肯走的。至于消息如何走漏,呵呵……”
说到这里,张尚书却是笑而不语,低头去看那信,仿佛上面写着原因一样。
“这事却是本官的疏忽了。”号称最能侃的谢迁谢大学士今天一直保持沉默,若不是这时突然说话,众人几乎都忘记他的存在了。
说话间,谢迁老脸微红,当日他惊闻噩耗,心中大恸,几欲晕厥,却是忘了百官都在周围,当时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言语,消息也就这么走漏了。只言片语衍生出的各种流言,却是比当事人的言语更加离奇,谢迁也是好好体会了一次。
这事一直梗在他心头,谢迁觉得自己当日失了阁臣的体统,毫不羞愧,他也因此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今日的高峰会议也是不发一言,直到话题涉及到自己,这才惭愧的表态。
“此事须怨不得子乔。”刘健突然发话道:“当日惊闻噩耗,便是老夫也一般的心神摇曳,不能自已,子乔心念江山社稷,一时悲恸也是应有之意。疏不如堵,虽然京畿戒备森严,可是赶在这年关时,民间流言终究难防,可以防着流言外出,总不能不许外面的百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