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意大利国会议事厅人流聚集,亲德派、亲英派、自由派、极右翼分子、民族主义者、社会民主党人等,以前所未有的整齐阵容出现在这幢撒丁风格的宏伟建筑里,等待着第四次拜相组阁的乔利蒂的演讲。自从1866年意大利为求独立向奥地利宣战以来,这座大厅里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人满为患。当前日趋明朗的欧战形势,以及内阁部长们有意放出的只鳞片爪,都让这些平日里为争权夺利斗得死去活来的政客,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罗马广场上那各派别永无休止的游行示威、争斗谩骂,或许在今天就将决出最终的答案!
脚步响起,座钟声扬。厚重的紫红色大门被侍者推开,一众正装革履的部长大员从中稳步走出,领衔最前之人面容清癯英朗,正是首相乔利蒂本人。会场中登时骚动起来,一道道或期待、或钦佩、或仇视、或唾弃的眼光齐刷刷的投在乔利蒂的身上。不过身经百战的乔利蒂早就已经习惯了政敌的怒目,他缓步走上正中央的讲台,随即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鼓动性演说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出来。
从罗马时期的争斗到中世纪的交锋,从拿破仑对意大利领土的侵吞,到在突尼斯、阿尔及利亚等非洲殖民地上所受到的耻辱,乔利蒂简单而不时煽动地回顾了意大利与法国之间的恩怨纠葛。而至于和意大利明争暗斗了半个多世纪的“盟国”奥匈,则直接被乔利蒂选择性的忽略了。随着乔利蒂演讲的继续,民族主义者的热血开始逐渐沸腾,右翼分子和亲德派奋力舞动双手;垄断型大企业家和金融寡头们更是眼眸放光,眸子中已然满是金灿灿的意大利里拉。通过首相的话语,他们几乎已经能确定意大利即将结束当前的观望,不日就会对协约国宣战;而对于这些人而言,这早就是他们在此前近三个月间所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而自由派和社会民主党人则默然不语,亲英和仇奥分子更是沮丧悲凉,忧虑、愤慨、颓然、苦涩等诸多神情,在他们脸上反复呈现出来。虽然他们或是仇视同盟国、或是出于纯粹厌战的心态,也曾经竭力反对意大利介入到德奥一方参战,但当前同盟国气势如虹的节节胜利,却是将那些右翼分子和民族主义者的矛头都推到了直指法国的一方。实际上,意大利那些坚定的亲德派和亲英派,在政坛中所占的人数都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这场大战中持徘徊观望的投机态度,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他们根本不在意是和法国人勾肩搭背,还是与奥地利人携手同壕。一旦这些人因为战场局势的明朗而下定站队决心,那么另一方的极少数人,是根本阻止不了这一趋势大流的!
“……三十一年前,我们与德国缔结了同盟条约,早已是同盟国中不可分割的一员;然而在欧战爆发已近三月的当前,我们仍旧没有履行当日的条款向法国宣战。数月以来,世界舆论都对伟大的意大利讥嘲谩骂,把我们视为言而无信、胆小畏怯的懦夫,让王国在世界上的形象蒙尘扫地。我们是罗马帝国的直系继承人,我们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凯撒大帝的血;我们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伟大的意大利是欧洲事务中最举足轻重的一员!”乔利蒂那苍老平缓的声音骤然提高,清晰传到每一名与会成员的耳中。
“战争!向卑鄙的法国人宣告战争!”亲德的议员们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声嘶吼道。极端民族主义者们也一哄而起,开始争先恐后地宣泄着向法国开战的强烈诉求。一时间,整个议事厅都变成了一片声讨法国的汪洋,巨大的嘈杂声浪几乎要将圆形穹顶给掀飞开来。
乔利蒂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强烈的成就感觉。这些平日里各执一词、在国会中斗得天翻地覆的各派议员,此刻终于在自己的推动下达成了一致性意见;虽然这是当前欧战的客观形势使然,但由自己操控并一个国家的命运的经历,已经足以让他彪炳意大利的历史!即便是将整个英国拧成一股绳投入到战争中去的爱德华·格雷爵士,其作用也不过如此吧?
“先生们,内阁已经拟好了一份最后通牒,在国王陛下签署之后便立即生效。法国必须在36小时内做出决定,将本就该属于我意大利的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殖民地,以及蔚蓝海岸省和普罗旺斯省割让给我们,作为他们在拿破仑战争中侵占我意大利中部大片核心土地的补偿。否则我们就将为此而采取一切措施!”乔利蒂挥舞着手中的一张纸页,向陷入激动癫狂当中的议员们高声说道,“法国人当年对我们恣意凌辱,现在就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胆敢侵犯意大利王国尊严的人,我们必定要让其十倍的偿还!”
“消灭奥弗涅和勃艮第的野兽!”“法国人滚出非洲!”“突尼斯应由意大利王国来保护!”……国会议员们纵声欢呼着,如同浪涛一般淹没了仇奥派零星的抗议声。不知是谁喊出了“地中海是意大利的海”的这句口号,会场便从各自呼号的情绪宣泄,变成了长久不息的热烈鼓掌声。
第420章 宣战
时光如水,于欧洲密布的炮火硝烟中倏然而逝;随着炽烈的七月已临近末尾,交战双方已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厮杀了三个月的时间。而对于协约国而言,他们头顶的天空,已然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在东线战场上,尼古拉大公辛苦集结的5个集团军,在德奥联军3个半集团军的凶狂打击下竟一败再败。由于东线战场的地势远较西线开阔,本身就难以构筑起雄厚连绵的堑壕阵地;加之俄军那愚笨颟顸、傻大黑粗的粗犷属性,使得他们在德奥军队的重炮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当德军步兵在炮火准备结束后发起冲锋的时候,身着土灰色军服的俄国士兵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抵抗的斗志。“俄军跳出战壕,丢弃枪支往回跑,灰色的毛皮帽、没有扣上纽扣的大衣在眼前晃动,直至一个人影也不剩。他们像一群绵羊,在极度混乱中逃跑。大批俄国士兵在第二道铁丝网前被抓住,就在那里被杀死或是被俘。”事后德军的战地报告如是记载道。
只有在那些防线附近有树林,或是有山丘的地方,炮击才不会起作用,才会有真正的战斗。然而在实力已经遭到严重削弱的情况下,俄军早已是失去了与世界一流陆军相抗衡的资格了。尼古拉大公不断抽调预备队想发起反击,但这些部队所能做的仅仅是掩护前线部队撤退。又经历了一周的战斗之后,俄军南翼的第9集团军和北方的第5集团军,在兴鲁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平均每个师能召集起来的官兵已不满4000人。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集结在波兰的俄军重兵集群就减员近半;超过20万名战俘被德军送往后方当苦力,战壕里塞满的死者和伤兵更是不计其数,大量被强征而来的俄国士兵开起了小差。波兰的核心华沙,已经近在德军的眼前了。
相比于波兰战场的烟云,更令整个世界为之关注的,却是爆发在巴黎的战局。
7月25日,德军步兵在无与伦比的炮火支援下,终于一举扫平了巴黎外围那雄厚连绵的堑壕筑垒阵地,开始与城中的法国守军展开全面激战。虽然德军在那些已经变得崩塌碎断的法军外围阵地上付出了近5万人巨大伤亡,其城市巷战的激烈与艰难程度也是步履维艰,然而攻克巴黎的强烈信念,却是融入到了每一名参与进攻的德军士兵的血液里,使他们不用军官鼓舞激励,便能自发的发动决死冲锋,勇往直前。德意志的全体国民,对占领巴黎、再一次击败法国的渴切和决心,是没有数百年来被欧洲列强所倾轧宰割,普鲁士王国在夹缝中奋发图强,终于克成洪业、由威廉一世在凡尔赛镜厅中加冕称帝的这段历史的民族所无法理解的。为了能彻底解决这个盘踞帝国西部的罪恶威胁,德军士兵无不舍生忘死;只要团队能获得胜利,即便是自己为此殉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