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石川数正所言,城中的德川家康,此时确实正在正厅中举行慰灵仪式。我们到达门外时,仪式还没有完成,但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德川家康端坐在焚着香木的桌前,手持蘸着朱砂的毛笔,在纸上誊写阵亡武士的姓名,每写到一个名字,他就念一句往生经文,向着焚香桌低头一躬。
这是非常必要的仪式,从三方原之战到现在,恰好就是“七七”之期。
不过,我总觉得家康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逃避出迎信长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亲自出迎不会有什么妨碍,但如今的两家的关系却十分微妙。德川家违背信长的意思和整体的战略,擅自打了一场三方原,赖着织田家的力量才把强敌驱逐出领内。以此为契机,两家的地位很可能要重新检讨一番。
然而,这个仪式的确非常严肃,因此我和石川数正、酒井忠次都没有打扰,就在厅外的廊间站立着。
半刻之后,德川家康终于写完了所有的姓名,他站起身来,将名表纸在香炉中焚化。
“请诸位原谅我……”德川家康退后两步,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中稍稍有些哽咽。
见到他的这番动作,身边的石川数正和酒井忠次显得非常感动。他们也一齐躬身,神情郑重的向香桌致礼。
礼毕之后,德川家康转身过来,向我点了点头:“真是不好意思,累吉良殿下候了这么长时间。”
“无妨,”我笑了笑,“是我主动请两位带我过来的。”
“……吉良殿下这份好意,我十分感激。”德川家康的脸色稍稍变了,似乎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意味。
——不错,按照对待同盟大名的礼仪,我应该自称“外臣”才对。只不过,我受了信长的命令,不得不把姿态放高一些。
“而且德川殿下实在不用自责。武士战死沙场,正是尽到了本份啊!”我继续说道,对他的称呼也降到了分庭抗礼的程度。
“数正,忠次,你俩先离开,我有事情想请教吉良殿下。”德川家康说。
“是。”石川数正、酒井忠次两人领命而去。
“吉良殿下,”德川家康轻轻叹了口气,“岐阜的义兄大人,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