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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说着说着来了气,也或许是为了故意扩大声势,他又气愤地继续道:“陛下,李曦此子在京畿之地如此肆意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堂堂六品官员,只因此事,关中上下民心浮动,皆言李曦胆大妄为,不查此事,不足以服众,不足以安民哪!”

“唔……”玄宗皇帝想了想,道:“有件事朕一直不曾对众卿说过,此时说一说倒也无妨,早在李卿就任江淮转运副使之前,就曾跟朕说过,若要他负责开拓漕路之事,他要几个条件。当然了,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他的条件,朕都已经答应了。李卿非只是江淮转运副使、督京畿粮道事而已,他还兼任户部度支员外郎、吏部考功员外郎、刑部司门员外郎这三部侍郎,同时,朕赐他天子剑,出京在外时,对于五品及以下官员,有杀伐专断之权……”

玄宗皇帝说到这里,韦縚与崔沔不由得愣住。

这些事情,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但问题是,在此前他们并不认为李曦手里有了什么天子剑,就真的可以随便杀人了,更别提杀的还是正六品的县令。自从当今陛下即位以来,除了谋逆等不赦大罪之外,这得有多少年没有杀过朝廷命官了?

但是现在让玄宗皇帝一说,他们不得不承认,既然被赐了天子剑,对五品及以下官员有杀伐专断之权,而且,他还兼任着刑部与吏部的员外郎,他要杀人,等于是刑部与吏部也都已经知道了,再看皇帝陛下这个态度,对他竟也是支持的,如此一来,只要他李曦要杀人,哪怕只是事后编排一些证据,在法理上也还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这么说,他杀钱畅,竟还成了合理合法的了?

想到这里,韦縚忍不住想,那岂不是说,只要是五品之下的官员,包括五品官在内,李曦都可以肆意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个权力……可太大了!

即便是皇帝东巡太子留在长安监国,也不过如此吧?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皇帝陛下就对他李曦那么放心?就敢那么轻轻松松的把天下所有五品以下官员的小命交到李曦的手上?

但是转念一想,李曦又有什么值得皇帝陛下担心的呢?

他跟太子李鸿,跟寿王李清纷纷交恶,他开口闭口说什么要同时娶咸宜公主和宋家那个小丫头,又一下子得罪了以杨洄杨家为首的关中权贵,以宋家为首的开元旧臣,他得罪的人之中,甚至还包括杨洄的母亲长宁长公主等一大帮皇亲,和赵丽妃极其背后的赵家这等国戚……满朝上下的权贵,几乎就没有不烦他不恨他的!

这样一个人,皇帝陛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明白这一节,韦縚不知不觉的就是一身冷汗,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这一切,都是李曦那个小子自己刻意去经营出来的?他才多大,能有这份城府与心机?

作为一个在朝中居官多年的重臣,韦縚的眼光心机自然非常人能比,一旦想明白了李曦刻意做出的这些人事布局,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别说李曦杀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渭南县县令,才正六品,哪怕他杀的是正五品,只要他杀的有道理,杀的有用,那么皇帝陛下也是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他的!

所以,再争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想明白这些,他心中不知不觉的就有些悲哀:难道真的有人是生而知之的?否则的话,以李曦这般弱冠年纪,如何能有如此大手?布得这般销魂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