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的,她肯定不敢如此说大话,但要单论菜的味道,还真是底气十足。
“澄江楼还有旁的特色么?”穆昭朝又问。
这么出名的酒楼,自然不单单菜式出色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旁的可取之处。
“澄江楼东家原本是酿酒的,”穆初元想了想说道:“他家的酒很不错,尤其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酿,在京城没有敌手。”
穆昭朝点了点头,明白了。
酒水哪个时代都很受追捧。
她今天也去尝尝好了,看看到底有什么特色。
一直默默在心里美,面上佯装平静,安安静静推车的聂峋突然开口道:“其实,三十年佳酿也不如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汁。”
穆昭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视线落到他脸上时,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曾在林家做过工,想来是跟着林正清的时候有机会尝到一些。
再者,他打小在京城大街小巷混迹,虽然日子艰难坎坷些,但什么行当都有混过,想来尝到过澄江楼的酒,也不算什么。
问出来反倒会伤到他敏感的自尊心。
穆昭朝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她没问,丹若却是心直口快地问出了口:“你喝过呀?是什么味道的?你形容一下,我还没去过澄江楼呢!”
聂峋有选择地回道:“就是酒味,比别处的酒醇香一些罢了,但比不上大小姐庄子的青汁。”
丹若对酒没什么兴趣,她就是对澄江楼感兴趣,也不是馋吃的喝的,就是想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见她追着聂峋问个不停,穆昭朝笑着对她道:“中午不回来,到时带你们去澄江楼吃饭。”
丹若和桃枝欢呼一声,两人又开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见她们兴致这么高,穆昭朝颇有些哭笑不得,正轻轻摇头,瞥见聂峋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面色、眼神都很平静,看的这一眼,也没什么不寻常。
只看了一眼,便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推板车。
穆昭朝也没太在意,刚刚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正跟哥哥说早上庆芳来传外祖母的意思,说着说着,穆昭朝话音突然一顿。
林府的事,穆初元昨晚就知道了,他从庄子离开后,先去了趟林府见外祖母。
外祖母昨晚就已经透露了要收回舅母管家权的意思,原本他以为外祖母会缓几日,打算这两日过来跟妹妹说一下这个事,让妹妹也开心一下,没想到外祖母这么迅速,今日就把话传了下去。
这样也行,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见妹妹说得兴起,他没插话,就默默听着。
瞧她刚刚还眉飞色舞,突然停了话音,脸色也有些奇怪,穆初元已经上扬的嘴角顿了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穆昭朝没说话,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穆初元眉心微紧:“是什么东西忘拿了?”
穆昭朝依然没说话,但这次有了动作,她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聂峋。
聂峋和丹若他们本就走在前面,还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等眼风里撇不到穆昭朝身影了,聂峋率先停下,回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
穆昭朝眼皮轻轻跳了两下。
看着聂峋的目光也慢慢复杂。
聂峋不明所以,微微蹙眉,透出担心。
“到底怎么了?”几次问话得不到回答,穆初元急了:“是哪里不舒服么?不舒服今日就不去了。”
穆昭朝看着聂峋。
心情十分复杂。
澄江楼、做过林正清的小厮、知道林正清的个人习惯……
原本她没往这方面想。
可昨日,他都那么大胆,众目睽睽之下,还对林家舅母下手。
她很难说服自己,那日在澄江楼,把林正清踹进茅坑的人不是他。
指向太明显了。
而且她心里的直觉,比昨日还要浓烈!
聂峋见穆大小姐这般看着自己,又看穆初元这么紧张,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他压住担心,缓声问:“大小姐是有话要吩咐么?”
穆昭朝心情复杂地摇头:“没有。”
聂峋:“……?”他不信。
她这个神色,这个表情,分明就是有事。
但她都说了没有,聂峋也不好这个时候追问,只是不说话,担心地看着她。
穆昭朝却收回了视线。
“走罢。”她道:“我没事。”
穆初元也瞧出妹妹有事,他下意识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也抬眸看着他,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便又收回。
显然都知道对方看出了穆昭朝有事,只是默契地都没再追问。
这之后往庄子外走,穆昭朝没再说一句话。
饶是走在最前面的丹若和桃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她们回头看了看,见大小姐面色不佳,两人一句话不敢再说,安安静静凑过来,守在大小姐身边。
穆昭朝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不高兴,一到门口,思绪就被外头的喧闹打断。
前几日早上来领菜的只有陈府和温府,今日可是热闹的不得了,十几匹马,十多个人,又互相都认识,打招呼寒暄,一时间热闹的跟早市似的。
见穆昭朝和穆初元出来,被自家主子提点过的众人又纷纷同两人打招呼。
那股复杂情绪就此被打散,穆昭朝脸上现出笑来,让聂峋帮着丹若和桃枝一一分发。
本就是对个条子,把砍好的菜分一下,并没有什么复杂程序,很快便分好,这些人也没多待,拿了菜便陆陆续续走了。
庄子外安静下来。
丹若下意识看向大小姐,见大小姐心情还不错,凑过来笑着道:“庄子上菜,好受欢迎啊!”
穆昭朝冲她笑笑:“走罢,时辰不早了。”
庄子里城区远着呢,她们又是坐马车不能跑太快,等到那边就得上午晌了,那么多事情要办,耽误不得。
丹若忙点头,扶着她上马车。
穆昭朝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本就一直留意着她情绪的变化,见她看过来,聂峋心头微动。
他知道了,穆大小姐有话要跟他说。
就在他要上前时,就见穆大小姐突然转过头,直接上了马车。
“走罢。”清婉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聂峋:“………………”
马车行了没多会儿,穆昭朝复杂的心情就平复了。
是她主观臆断,把聂峋当成跟丹若一样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别看他只比丹若大了两三岁,人生阅历却比丹若丰富坎坷多了。
也是她以貌取人,把他当成是乖乖顺顺的单纯小少年。
是她大意了!
昨日她还震惊,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结合今天的事来看,他胆子何止是大,他压根就是不要命,不怕死。
她拧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是,他那样的恶劣成长环境,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十分不易。
况且他也没做什么恶事。
就是看不过,替她出气。
把人踹进茅坑,他是怎么想到的啊?
这可比打断林正清一条腿,还解气呢!
想到这里,穆昭朝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后一路,穆昭朝心情都很好。
等到了城区,从马车下来时,穆初元见妹妹心情好转,总算放心,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他喊住小贩,准备买几根哄妹妹开心。
丹若和桃枝忙着收拾随身的物什,穆昭朝站在阳光下,看了眼正眼巴巴瞧着她的聂峋,朝他点了下下巴。
聂峋忙松开缰绳,快步走过来。
穆昭朝看了眼正在从荷包里找碎银子付钱的穆初元,压低了嗓音对聂峋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大,林正清认识你,万一被他看到,你就惨了!”
聂峋没听太懂,抬眼露出几分疑惑。
穆昭朝心道你还装,我都知道了!
她嗓音又低了些:“那日,澄江楼,也是你,对不对!”
一路上心神惶惶,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她不开心的聂峋:“………………”
这肯定的语气,聂峋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他又不想骗她,可这事在他看来是有些下作,他怕她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人,颇有些慌。
穆昭朝皱着眉头又道:“再跟你说一遍,不能冒险!你这两次事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就是太冒险了,以后谨记。”
聂峋惊喜抬眸。
她眼里并没有什么瞧不起的神色,只是担心自己被发现。
聂峋心情登时阴转晴。
他正要点头保证不会再冒险——
“阿棠!”
少女欢快的嗓音,打断了他。
穆昭朝看过去,正是温青茵。
她挽着罗沁的胳膊,正开心地冲她招手。
见她看过来,温青茵则带着嫂子一起过来。
碰上温青茵,穆昭朝也很开心,只不过她嘴角刚刚牵起来,就看到温青茵和罗沁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
高个子的她见过一面,温青茵的兄长,先婚后爱文的男主,温若滨。
他旁边是个与温青茵差不多年岁,长得一脸白净的少年书生。
穆昭朝没见过,正要收回视线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眸看过去。
那少年书生似有所感,也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
这人不会就是……
“阿棠,”温青茵脸蛋有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介绍:“我哥哥嫂子你都见过了,这位是我表哥,袁家三公子。”
穆昭朝:“——!”
居然真的是温青茵那个渣男表哥袁少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