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眼前一看,红艳艳的。
是血。
带着腥味。
他陡然一个激灵,身子在原地晃了晃,险些晕厥昏过去。
江城雪没有看他,兀自抽出袖内绢丝帕子,低头擦拭起沾满污血的发簪。一遍又一遍,直到彻底擦干净,锃亮簪头折射出熠熠阳光,慢条斯理地插回髻间。
她随手丢掉脏秽的丝帕,启唇道:“早说了站远些,刚才只差一点,可就伤着你的脸了。”
柳初新托着一手的血,惊疑未定,耳畔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眼见江城雪转身要走,才僵硬回过神来,缩着脖颈咽了咽唾沫,声带抖动:“公主,在关心小生?”
“算吧。”江城雪的视线难得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一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皮相总归是金贵的。”
如何能不金贵呢。
柳初新的母亲和云雾敛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再怎么嫡庶有别,却不影响这张与他表兄三分相像的脸,自然金贵极了。
当然,这话落在柳初新耳中,激起的又是另一番波涛涟漪。
他望着江城雪唇角轻轻扬起,刚才刀光剑影时紧绷出的盛气凌人逐渐融化,眉眼间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也如冰霜遇见暖阳,流露出春回大地的生动。精致妆容点缀本就完美的五官,添了零星笑意,更似含苞待放的郁金香,释放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无端驱散了满面鲜血带来的恐惧。
倏然觉得,虽然那些计划一条都没有奏效,但至少公主发自内心地对他笑了,就算差点被吓个半死也值。
江城雪看见他眉间若无似有地扬起得意,便知道这人又开始胡乱幻想了。
她视而不见地别开脸,掸平在打斗中不由褶皱的衫裙袂袖,走到牛车旁:“也不知我带出来的侍卫如今情况如何,看来要劳烦柳郎君,驱车送我回宫了。”
柳初新神情一滞。
前一秒还眉飞色舞,后一秒立马染上几分讪色,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会驾车……”
江城雪:“……”
驾车乃君子六艺之一,在礼乐射御书数当中排第四位。
她本也没指望游手好闲的纨绔能像品学兼优的君子般,做到精益求精的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但最起码,得懂个皮毛不是。
到底还是高估柳初新了。
而江城雪在现代化都市中长大,在这之前,连活生生的青牛都没见过,更何况驱车赶牛,她自然也是不会的。
环顾周围,此处应属西市最南面,距离东市少说五六里路。若无人驾车,便只能徒步走回去了。
柳初新跟在她后头,这么长一段路,江城雪没再说话,兼之四下了无路人,空气显得格外安静。青年舔了舔嘴角,步速稍稍加快,狡黠抹去两人之间的前后距离。
“公主的武功如此厉害,就算比起多数世家郎君也能更胜一筹,怎么从前不曾听说过。”他主动开口找话题。
“不曾知晓么……”江城雪早知他会有疑惑,哪能不提前编好理由,边走边道。
“但想必柳郎君应当听说过,我自小身子弱,纯靠汤药吊着命,就连太医署的御医都无法断言我能活到几岁。母后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在我还很小时,便亲自教我武功,强身健体。”
她懒声不甚在意:“一桩宫闱秘闻罢了,外人不知,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