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然想要金明池的真心再用尖刀子利落捅穿,但那到底不是今朝今夕就能做到的。而今日盛装打扮出门,她算计的,从来都是云雾敛。
当今庙堂与其说是江稷明的天下,不如说由丞相党和摄政王党分权而治。
昏君平日不理事,能让金明池亲自进宫回禀的要务,牵扯绝对不小。那么自然丞相一党也有自己的主张,云雾敛势必会紧随金明池之后入宫。
也势必会前来太液池面见江稷明,势必会看见江城雪穿着江云锦的衣裳,戴着江云锦的头面,和金明池独处。
情敌且是政敌之间的较量,有时比杀父之仇还要剑拔弩张。
如果说有哪件事能让云雾敛波澜不惊的冰块脸翻涌出惊涛骇浪,要么是他与江云锦谈笑风生,或者是看见金明池与江云锦谈笑风生。
现在换成和昭华公主相貌一致的江城雪,兴许前者没了效果,但后者却让人更加难以容忍。
云雾敛把江云锦当作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江城雪则是白月光的一束倒影。
从前金明池和他争月光,云雾敛纵然艴然不悦,也无能为力。现在金明池触碰影子,云雾敛积郁数年的忍无可忍俨如找到了宣泄口。
怀揣着得不到正主,就必须要得到替身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把江城雪归属为了私有物,金明池多看一眼都觉得如芒在背。
“臣可以教你。”云雾敛像是下定了决心。
“什么?”江城雪假意没听懂,错愕反问。
“臣可以教公主下棋。”他重复一遍,将话原原本本地说完整,还不忘补充道,“臣的棋艺,比金明池好。”
江城雪眨着眼睛掀眸,灵动杏眼中好似有无数光晕流眄,铺开五分隐隐跃动的欢喜,和五分不禁流露的顾虑:“可是……”
嗫喏话音被一枚抵上指尖的玉佩打断,沁凉玉质触手生温。
江城雪的神情中又添了几分困惑。
“公主往后拿着玉佩来云府,可以直接让人领你进内院,不必通传等候。”云雾敛沉声道,“朝中事务自有九卿六部处置,我没那么忙。”
言下之意,便是江城雪能随时去找他。
她抚过玉佩表面的雕纹,几片是锦绣祥云舒卷,底部还有几条如江水般的波纹,连样式都藏着江云锦的闺名寓意。如果没猜错,这枚玉佩应是云雾敛打算送给江云锦的。
不承想如今竟到了她手里。
江城雪收下玉佩,眼底所有情绪都化作柔柔笑意:“谢过云相,我……”她说着,声音忽然轻了许多,像是羞赧极了,“我明日就去大人府上。”
极巧妙地换了个称谓。
云雾敛“嗯”了一声。
他还有事找江稷明,不宜久留。
待人离开后,江城雪将棋盘上不属于她阵营的白子拾起。一颗一颗,全部吃掉。
回到寝宫,溪竺正站在门外,旁边还有位骁骑卫往她手里递东西。
江城雪上前问道:“何事?”
骁骑卫向她行了一礼,而后呈上一封信:“有人让卑职把这个转交给公主。”
江城雪垂眸扫过,素色牛皮纸的外封没有多余点缀,和柳初新花里胡哨的品味不太相符,谑道:“你们家柳郎君今日是换花样了?”
“卑职不懂公主意思。”骁骑卫抬头,迟疑道,“……请我送信的郎君并非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