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臣心系国事,并无成家打算。只不过臣的记性比王爷稍稍好些,记得昭华公主和亲前曾向陛下请旨求过一个恩典,二公主的终身大事须由她自己做主。”

他看向江稷明:“彼时陛下金口玉言答应过,是以,如今还是先征求二公主的意见为好。”

“真是麻烦。”金明池不耐烦地啧了声,“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需要征求什么意见。”

后半句话像是他埋汰的自言自语,可声音虽小,云雾敛仍是听清了。

两人不愧是结怨已久的死对头,就这么唇枪舌剑地争执了起来。反倒是江稷明被夹在中间,愈来愈插不上话。

那边你一言我一语,不亚于殿中歌舞热闹。贺熙朝原本准备起身离席的动作堪堪顿住,又重新坐回了席位上。

一时间,心底反复盘旋着金明池适才那些话:他要娶江城雪。

少年下意识攥住手边食箸,五指与掌心不受控地用力,咔嚓一声,竹筷瞬间断成两截。

参差尖利的倒刺扎进皮肤,牵连出阵阵刺痛,驱使着他逐渐冷静下来。贺熙朝的视线落在金明池眼尾那颗妖冶泪痣上,无比清醒地想,金明池此举不可能是真心的。

他至今仍记得,当初昭华公主和亲西秦,在仪驾临行前,金明池曾经说过一句话。

——任何人,凡看江云锦者剜眼,碰江云锦者断手。同江云锦相谈甚欢者斩舌,对江云锦心思不纯者剖心。西秦老单于也不例外,此行尽可能地拖延大婚。

自那时起,贺熙朝便知道,金明池喜欢昭华公主。

甚至不能简单称之为喜欢,那更像一种对势在必得的所有物表露出的极端掌控欲与占有欲。

因此,金明池绝不可能真心求娶江城雪。

少年长眉越皱越紧,仿佛有无数的丝线在脑中纷杂交错,似打了结的毛线乱作一团。他试图一绺绺分辨清楚,却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某条关键的信息。

近些时日发生的事走马观花在眼前晃过。

倏尔,少年眼睫轻轻一颤,想起了什么。

金明池不愿意看到昭华公主真的嫁去西秦,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只要和亲仪仗越晚到西秦,只要完婚的日期一拖再拖,留在金明池计划毁掉这纸婚约的时间就越多。

可他又没法真的毁掉两国秦晋之盟,引来西秦大军进犯。所以,金明池刚从自己这里发现昭华公主抵达西秦,转眼就设下庆功宴,在宴上提出求娶江城雪。

他意图在和亲大婚之前,暗中将江城雪送去西秦。利用孪生姐妹相同的容貌偷梁换柱,让江城雪变成江云锦做西秦阏氏,再让江云锦活在江城雪的身份里,做他的王妃。

“咔嚓——”一声脆响。

贺熙朝又徒手捏碎了一只鎏金酒盏。

恰巧殿中歌舞乐伎一曲终了,显得这一道爆裂声格外清晰刺耳。席间宾客顿时噤声,不约而同朝他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