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心里也知道,摄政王和云相爷这两碗水哪怕能端平,但只要摆一起了也得翻。”霜棠续道,“这不,陛下在散朝后把卫国公留了下来,让他督办这回的宫宴。”
照这么说,昏君这事儿做的确实不算愚笨。
卫国公这人满腹敦礼明伦的儒学,向来和金明池一党不是一条道的。又由于卫国公夫人和云雾敛生母的龃龉颇深,他跟云雾敛一党也走不到一块儿去。
两边都不挨靠,再加上平素鲜少掺和朝政,反而能低调地保持中庸。
让卫国公督着金明池和云雾敛,刚刚合适。
可偏偏这事儿到此还没完,江稷明是有意让卫国公替他分忧不假,但卫国公奈何也不愿意给自己头顶添忧啊。遂以年岁已高,不解风花雪月为由,把差事拒了。
又机警地趁江稷明脸色挂下来之前,抓牢机会,举荐家中那位至今没混上一官半职的三儿子代替他负责此事。
“卫国公府的三郎君……”溪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蓦然惊诧,“柳初新?”
“没错,是他。”霜棠肯定了她的猜测。
“嘶——”溪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云相喜欢素雅质朴,柳郎君喜欢五彩斑斓,王爷看起来应该是比较偏好色调深沉的物什。他们三个人一起操持宴会,公主就不怕……”
“我没意见啊。”江城雪知道她顾虑什么,慵懒一笑。
她方才说什么。
云雾敛,金明池,现在柳初新也归位了。
……齐活儿。
无需她添柴加薪,修罗场自己就能烧起来。
一排排雁群迁徙南飞,横跨天际。算日子,距离江城雪生辰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诸事需要尽快提上日程。
首当其冲的,就是生辰宴当日席间的美酒佳肴。虽然宫中山珍海味繁多,但贵人们的嘴巴也刁钻,要将同一种食物既做出别样的新意,又能满足贵人的喜好,堪称一门学问。
“主菜往酸了做。”这是金明池的意思。
他一早买通了在明秋殿小厨房当差的厨娘,得到的消息是江城雪一日三餐,无酸不欢。
“简直胡扯。”云雾敛不由得冷声呵斥,“公主少时患有咳疾,脾肺虚弱,如何能食酸?”
金明池忍着怒意,咬牙发问:“那么依云相高见,应当如何?”
“吴越喜甜,公主自幼长在宫中,口味自然与建康主流相同,不该另辟蹊径。”这是云雾敛的逻辑。
何况江城雪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苦涩难咽的药膳吃过太多。厌恶苦味之人,难免欢喜砂糖的甜。
尚食局的司膳侍候在侧,眼瞧着气氛逐渐僵持,想起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儿,生怕这两位贵人又大打出手,小心翼翼开口:“不若做些酸甜可口的菜?或者两类菜的数量各一半?”
“不行!”
“不可。”
反对起和对方有关的提议,倒是出奇一致。
“……”司膳抿住唇,不敢再轻易说话了。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柳初新忽然咳嗽一声,抬了抬眼:“我能说两句吗?”
他道:“据我所知,公主她喜欢吃辣的。”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金明池的眉宇间浮出几分轻蔑,斜睨他一眼。
“谁说只有四处打听才能知道公主的喜好了,我是两只眼睛观察发现的。”柳初新得意地扬起下巴,“先前在弘文馆,公主有好几次嫌午膳没味儿,都直接向膳房讨了辣椒嚼。”
云雾敛道:“那便寻常吴越菜和辣口的菜肴各掺半。”
眼下情形,相比起金明池,他宁愿对柳初新稍加让步。
可他话音刚落,一声讥笑冷不丁在半空响起,盖过他的声音:“云相这是在考虑公主的喜好?还是仅仅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推断尚且无人能够验证就强加到公主身上,真不知云相这些年都是怎么破的案子。”
云雾敛不甘示弱,一针见血道:“你以为自己得到的消息又有多准确?”
“只要公主不想让你知道,饶是买通明秋殿的宫人又如何,听到的无非是公主故意放出的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