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阁老位置重新变得稳固,这种情况下,连天子都不好强行简拔人望渐低的白侍郎入阁。因为折腾了这许久,内阁就是腾不出空位,如果没有空位,如何安插亲信?皇帝不是神仙,也没法子变出一个多余的位置,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罢免一个辅政大学士。
还有件小小的插曲,某日京师名妓玉玲珑忽然宣布与白侍郎解除赎身约定。声明曰:“听闻近日传言,顿感昔日有眼无珠、所托非人。愿将定金十倍退还并自赎贱身,今后闭门谢客,只在教坊司为琴曲教习,无关外人非李探花不见。”
临近新年,是政务最清闲的时刻,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打起口水战更是心无旁骛,或者说更是精力充沛,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乎,朝堂就是这样在一片口水中渐渐地走向景和十年。
年末的口水战不只是彭白之争,还有内外之争,夹杂在一起更显得纷乱。中外无数弹劾段知恩并为李佑鸣不平的奏疏封进宫中,像雪片一样落到天子的御案上,几乎能将天子略显稚嫩的肩膀埋住。
听说还有激进的御史正在积极筹划诣阙死谏,不过被都察院江总宪苦口婆心地拦了下来。理由很实际,天气太寒冷,万一死不了冻成残废太不划算,不如等来年开春天暖后再说。
这一切让“初经人事”的景和天子连日愁眉苦脸,不知所措。朝廷重臣中,他印象里只有李佑是最年轻气盛敢说敢言的,如今却仿佛一夜之间,朝廷上不知从哪冒出几十个几百个李佑,叫人头大无比。
他明明没做错什么,那李佑确实太过分了,也是李佑自己要请辞的,他凭什么被大家指责?
烦啊!其实有时候景和天子也偷偷羡慕同龄人李佑活得比他这皇帝更潇洒、更痛快——想骂谁就骂谁,想风流就风流,还有无数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名妓争相倒贴。
就这样,各种政绩和声望还能刷刷地落到头上,一点儿也不耽误升官,出了事还有这么多人莫名其妙地跳出来帮腔!
将案上数尺高的奏疏推到一边,景和天子起身出了位于文华殿后殿的御书房,随身小太监连忙跟随上,轻声问道:“皇爷要去哪里?”
景和天子停住脚,不知该找谁去说说烦心事。段大伴?那不可能,本来就是围绕他的烦心事,找他只能越说越烦;母后?那也不行,好不容易才亲政,没几天就去母后面前叫苦,这不是丢脸么;一后二妃?她们没那见识,再说把外朝的事扯进后宫,还嫌烦的不够大么。
想来想去,景和天子恍惚间险些真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难怪古代君王个个称孤道寡。幸亏他还有个很靠得住的姐姐(但李大人表示她最近很靠不住),就去找她罢。
天子正式出宫不易,一出便是惊天动地、出警入跸、兴师动众。所幸十王府就在皇城边上,归德长公主宅邸更是临近东安门。于是景和天子轻车简从,没有惊动更多人,半微服地出了东安门驾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里家奴都是宫里拨来使用的,和宫里一样是太监、宫女。那门官见到圣驾,屁滚尿流地扑上来叩首,天子坐在銮舆上,谕示道:“开门传话!朕要见皇姐。”
门官回道:“告与皇爷晓得,千岁殿下不在府中。”
忒不凑巧,居然扑了空。景和天子郁闷地问道:“去了哪里?几时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