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驾侍从梁启超正在指挥人力进行纪录,听到我问起这个问题,仿佛有所触动,抬起头来,扫了扫阶下的党员们。
“陛下自然是千古圣君,仁恕二字皇上岂止当得起而已?吾皇亲政以来,行仁政,思兴邦,与民增利,削除酷刑,此足以当一仁字矣。宗室亲贵忘兴逆谋,陛下宽宥但诛首恶,罪不及家,自古有恕者,未有如吾皇也。纵观自祖龙以来二百余帝,臣未见有仁君如吾主矣。”一个精瘦的中年官员纵身而起,侃侃而谈。
这家伙是个马屁精,我默默一笑道:“是瞿鸿机啊?如今是江苏学台了吧?江苏乃我大清极重之地,赋税之源啊。人民开化,端正人心,你要多加油啊。翁老师致仕归乡,你也要代朕多多照拂才是啊。”点了点头道:“朕亲政数年,国家气象已有大变,你们有什么看法?”
“回皇上话。”瞿鸿机得了我的褒奖,面上却也不露兴奋之色,坦然拱手道:“陛下千古一帝,国家之变,乃黎民百姓之福也。如今国家一扫积弱之气,正乃吾皇之千古仁德也。臣愚昧,以前还忧心祖宗成法一变,国家生乱。如今看来,臣真乃蒙昧至极也。臣恳请皇上责罚。”边说着,边扫起马蹄袖,当堂跪下。
我见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家伙的表演有些过了,于是笑了笑道:“卿又何罪之有?”本来想就此叫他起来的,看了看阶下诸人的表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朕行新政,你们也兴新儒嘛。新儒者,乃顺应天下世事时势之儒。朕要取的乃是新儒,而不是腐儒。你瞿鸿机以前或许是腐儒,现在也是新儒了嘛。既是新儒,朕断没有加罪之理,人孰能无过?朕之新政,在未见成效之前,你们有些忧心也是应当的,朕忙得焦头烂额,让你们白担心担心也是应该的嘛。”
“瞿鸿机,你且起来吧。”我见一番话,说的阶下诸人已是频频点头,知道效果到了,便换了话题道:“那么,何谓新儒,又何谓腐儒?你们新建党不久,这个新腐之分,要多想想,其实新腐,也未必就是格格不入,互相排斥的。存新思维,新见识,哪怕年老八十,他也未必是腐儒。反之亦然,纵年方二八,然蒙昧不能视事,又何新之有?”
起身背手在阶上踱了几步,阶下顿时一阵肃穆,我扬起手来,指着签朝堂用殿时命人从太和殿移过来的匾额上的“建极绥猷”四个金字道:“有人说朕不尊祖宗成法。朕看朕不是不尊,且不说朕百年后,朕亦为后世之祖宗,单讲这祖宗成法四字,这建极绥猷是否也是祖宗成训?”
阶下议论纷纷,孔令贻微微一笑,出列拱手道:“回皇上话,当然是。建极绥猷,建极者,语出《尚书》之周书.洪范:‘皇建有其极’,绥自诗经.大雅.民劳,《论语.子张》亦有所述,猷者,天道也。此四字乃我朝高宗纯皇帝御笔,自然是名正言顺之祖宗成法。”
“好,衍圣公果然见多识广。”我赞许地点点头道:“诸位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前排的一个身形魁梧,面如黑炭的大汉出列跪奏道:“回皇上话,建极绥猷乃是陛下垂拱治天下以达天下至尊,顺应天道,建不世之功!臣愿肝脑涂地,追随吾皇建此万世不灭之大清盛世!”说话的是太仆寺少卿岑春煊。
我看了看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像个读书人的大汉,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说得好!何谓天道?如今之天道与过往之天道又有不同,天道非常势,如今之天道,就是要兴新学,强大清。高宗纯皇帝建了盛世,又盛极而衰,国家积弱,外夷凌人,朕若不顺应这个天道,朕之建极又从何来?所以,这便是祖宗成法!”
各人都在默默的消化着我的话。我看了看梁启超道:“梁启超你素有才名,今日朕便给你个差事,将这建极绥猷的意思,好好写一篇文章出来,让天下臣民都知晓朕正要建一万世不灭之盛世,愿诸君与朕一体努力!”
“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孔令贻和梁启超的带领下,数十人一体跪地谢恩。
我回到御座,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诸卿平身,朕知道,你们都是忠正之士,大清正在一个变革之中,愿诸君与朕共勉之……”
人口普查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对于一个没有此类经验的官僚阶层来说,这件事催得太急,反而会使事情办砸,反正重点只是在于消弥满汉之间的差异,为我下一步的旗务改革加上最重的一道催进力而已。
我的概念是,那些现在享受着五两银子一年的下层旗人,我也不会抛弃他们,我要将他们整合到一个中华民族的大概念中去,同时,将这份福利作为一个基本社会保障的概念首先作为试点,将来如果条件成熟,再推广到全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