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率大军突如其来,张觉先是仓促应战,而后又拼死逃窜,始终没有机会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终于可以歇歇脚,就要想一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不可能!”李安弼摇着头,“完颜宗望兵力虽少,但堵住平州四门不会有问题,凭我们现在的人数,根本冲不过金人的防线。而且没有大帅你在城内镇守,光靠张忠嗣、张敦固两人,威望不够,镇不住人心,平州……恐怕此时已经失陷了。”
张觉的腰佝偻了起来,这事他不是不知,但他的心中总存了个万一,毕竟他的家眷都在平州城内,父母、妻妾以及两个儿子。只要能回到平州城,以他地威望,坚守数月绝无半点问题,只是……这件事,完颜宗望肯定也知道,“……那翰林你说该如何?”
“去天津!去天津投东海人。”李安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天津?!”张觉怀疑李安弼今天被吓糊涂了,“要去也该去燕京啊?我们现在是大宋地臣子!”
“如果有平州在手。大帅莫说去燕京。就算去东京,也能成为紫宸殿中地座上宾。但现在平州已失,我们对宋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收留我们只会引来金人的大军,大帅你就算逃到燕京,也会被送还给女真人。”
张觉摇头道:“翰林多虑了,大宋哪会如此?”
“大帅。南人绝不可信!”
“我知道!但我想他们应该足够聪明。有郭药师和常胜军在,宋人总得顾虑着。北地人心犹未稳。若宋人真的把我绑回给女真,幽燕之地民心他们还要不要了?难道他们就不怕郭药师和常胜军兔死狐悲?!……绝不至于如此!”
一刻钟的休息时间转瞬而逝,张觉带着手下又上马西行。行不过数里,一个亲兵突然叫起:“大帅,李翰林不见了。”
张觉大惊勒马,环顾四周,的确。队伍中已经不见李安弼的身影。张觉怒意上涌,但立刻就又平息下来,树倒猢狲散,也不能怪他。“算了……不管他了,走,我们去燕京!”
远远地,望着滚滚尘烟西去,李安弼黯然一叹。张觉这一去,就别想再活着回来。掉转马头,故辽翰林学士单人孤骑转向南方行去。
天津在平州西南,两地相距约两百里。今年开春后,东海便开始修筑连接平州和天津的官道。天津人、财、物皆不缺,卢克忠动用府库存粮。以工代赈,很快便征招到上万衣食无着地难民。而为了与东海联系起来,张觉也下令全力配合。不过半年时间,一条宽达三丈的通衢大道便出现在天津与平州的旷野中。
当然,修筑速度如此之快,也跟天津与平州之间的地势有关。这里本就是一片黄河冲积而成的平坦荒原,即不需开山,也不须穿林,只要在地图上画上一条直线,堆起土。夯实便可。
平州往天津的官道是东北、西南走向。而今日早间李安弼随张觉向西逃了近百里。所以只要一直向南,很快便能走上官道。只要上了官道。李安弼就不用再担心在荒野中迷路的问题。
十一月地寒夜中,李安弼一人一马踽踽独行。身上冷如寒冰,肚子也空空如也。张觉向西逃,沿路还能遇上市镇,而李安弼走的这个方向,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是偶尔能在周围看到一对或几对闪着绿光的眼睛。
李安弼的心提了起来,他南逃天津是不想去燕京送死,可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进狼肚子里。原本预备稍事休息的打算无影无踪,一夹马腹,加紧向南方赶去。跨下爱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李安弼也清楚坐骑不知何时就会倒地毙命,但为了性命着想,也顾不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