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锦堂大殿中,李成带着几个亲信穿着一身鱼鳞铠,扶刀而立。几人面容肃然,目不斜视,气度远胜往日。
一个月前尚被天津遣将追杀的逃犯,如今却是时来运转,靠着护卫赵桓一路南下的功劳,已经身入横班,赐了金鱼袋。论官阶是堂堂正六品的右武大夫,论差遣竟领了御龙弓箭直的指挥使,甚至还有了一个鄢陵县开国子,食邑一千五百户,实封两百户的爵位。在护卫大宋皇室的诸班殿直寥落星散的现在,他便是赵桓最亲信的侍卫官。
不过见到种师道走进了来,李成却急忙跪倒,面对新任枢密使的老种相公,他不敢有半点简傲,“末将李成,拜见枢相。”
“跪什么跪,还不向官家禀报,种师。道来了。”种师道摇头。这李成,出身草莽,一点规矩都不懂。天子亲卫在值守之时,哪能随便跪人。
李成应了,忙忙的进了西厢房,转眼便出来,恭恭敬敬的将种师道请进了房中。
西厢房内,两人一坐一立,赵桓和李纲正等着种师。道前来。反倒是昼锦堂的主人,韩肖胄不见踪影。
前日,靖康皇帝赵桓在相州城下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守卫北门的士兵便忙请来了韩肖胄和种师道,众目睽睽之下,韩肖胄也无如奈何。只得开门面圣,请君入城。韩家在府城内的这座私宅,便成了赵桓的行宫。
这种情况下,韩肖胄纵是一心想归顺赵瑜,却也。不敢再打着易帜的主意。在赵桓被金人掳走时,他降赵瑜,没人能说他不忠。但若是他把皇帝绑了再投,那可就是背主的叛贼了。赵瑜也不可能待见他,天下的舆论,就能用口水将他淹死。宗族之中,甚至有可能将他赶出族谱。
不过韩肖胄曾。在种师道面前露过口风,他并不清楚种师道的想法如何,也不敢再待在相州城中,却将州中政事交给了通判,自己找了个借口,到周围县城去巡视防务去了。
种师道走进房中,在赵桓面前以礼参拜。
种师道守礼,赵桓却不能七十多岁的宰辅多跪,“彝叔快快平身。”作为天子,竟亲切的叫着臣子的表字,传扬出去,种师道也足以为荣。
种师道拜后起身,双目微垂,用余光观察着身前的青年。
两个月的俘虏生涯,天上与地狱的转换,赵桓身上的变化极大。种师道只在几年前入京时,见过一次还是太子的赵桓,只觉得他行动太过死板,说话有些软弱,缺少年轻人的朝气,相貌虽似道君,又没有继承父亲的儒雅,比起当时正与他争位的赵楷来,卖相上的确差了不少。
但今日的赵桓,不见了软弱死板,虽是削瘦不堪,但气质却变得坚定,甚至有些阴鸷。若在旧日,他只会按照礼节做事,像以表字称呼臣子来收买人心的举动,他怎么也不会的。
‘真不知是祸是福……’
种师道听说过宗室嫔妃们在金营中的遭遇,赵桓的朱皇后和太子之死因,也有所耳闻。按理说,赵桓对金人应该是恨之入骨的,但这几天下来,种师道却发现并不是这回事。相对于金虏,赵桓好像更恨趁火打劫的赵瑜兄弟!
种师道心念乱转,嘴里却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宣臣而来,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