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站在门前,瞪着供案上的一块块高达数尺的檀木神主,久久没有动作。紧跟在身后的赵琦等人虽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催促,只得耐下性子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瑜方伸出手,指尖从赵光义和他的子孙牌位上一一点过,“将这几块搬出去丢到东厢去,那里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赵瑜的声音寒如冰雪,凛凛生威。这算是下马威——给所有旧朝臣子的,如果他们不在这时谏言,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资格摆出个心向旧朝的忠臣模样。
“陛下!”现任的东京留守副使的张邦昌不敢说话,其余官员也一并沉默,只有知开封府赵鼎一人高声反对,“以礼,天子神主不离明堂。”
“是吗?”赵瑜回过头,“那传朕旨意,自今而后,赵炅一系皆降为王爵。我太祖一脉,被那逆贼欺压百年,也伸一伸腰了!”
赵鼎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若太宗悖逆之事为实,自当废为庶人,若悖逆之事为子虚乌有,又何以降为王爵?!太宗诸帝,传承大宋百有余年,为天下有功无过,士民尽服。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安天下!”
起居郎欧阳澈在一边站了出来,打破了应有的沉默,大声驳斥:“齐襄九世而复其仇,先圣犹以为是。父祖之仇,虽百世亦可报也。此乃春秋大义,先圣之言。而自太祖起,至今也不过六世。烛影斧声或许已难以追溯真相,但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被凌逼而亡,毅皇帝也是真真切切死在遣来的大军中。此仇如何不报?只降为王爵,已是天恩浩荡。”
周夷王时,纪侯在周王前进谗言,夷王将齐哀公用鼎镬煮死。等九世之后,到齐襄公姜诸儿时,才出兵灭了纪国,为齐哀公报仇。春秋公羊传认为国仇不受世代限制,赞成这样的做法,而汉时儒家的大复仇之论,汉武帝为复汉高祖被匈奴围在白登的仇怨,大举起兵,也源于此。
赵鼎一扬脖子,又要反驳,赵瑜却一抬手止住了他,“赵炅一脉从来都是父不慈,子不孝。如今伪帝赵构将靖康囚禁在京兆,这兄友弟恭,也是决计没有。如此世系如何做得了皇帝?且朕与其世代仇怨,父祖之仇在身,誓不能拜于其下!”
也不再多话,回头示意,侍卫们一拥而入,七手八脚将赵光义等六面神主,搬了出去。赵鼎眼瞪瞪的看着,却是还没从听闻赵桓被赵构囚禁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六面灵位一去,供桌上顿时空旷了许多。赵瑜走到桌前,跪倒在地,三跪九叩,行礼如仪。
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赵匡胤的灵位,赵瑜似笑非笑。他辛苦二十多年,终于有资格在这里拜上一拜!
第二十八章 连横(上)
祭拜太庙之后,时隔近十载。赵瑜和赵琦终于又坐在了一起。不过赵瑜还没有空闲与弟弟叙话,却是不断发号施令,将一桩桩急需处理的政事军务一一分派。尤其是将赵光义一系逐出明堂的举动,赵瑜明令皇宋新闻社要立刻发行一份号外,为此事鼓吹宣扬。
由于皇宋新闻的发行范围日渐扩大,单靠京中的印刷已经不足以,且运输起来也很麻烦。如今的情况,却是由新闻总社编出一份样报,然后送到各地的印刷局去印刷,同时各地的分社还会将本地的新闻编出几幅版面,一同刊行。东京城中也有为皇宋新闻社服务的印刷局和分社,并发行着京畿副刊。赵瑜来到东京城,他们便成了直接为天子服务的喉舌。
赵瑜处理政务,并没有避忌赵琦。坐在一边,赵琦静静在等候了半日,直到灯烛燃起,方告一段落。一众官吏侍从躬身离开,空旷的大厅中,只剩兄弟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