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宗望还是斡鲁,无论阇母还是宗弼,几乎每一个女真将领,都曾细细盘问参加过燕津会战的士兵。也很清楚给郭立的龙骑兵带去最多伤亡的,便是全身精甲的重骑兵。兜鍪一重盔甲一重,再下面披甲战马又是一重。三重精铁防护,就如同三层的铁塔。所以这支队伍的名字,便号为铁浮屠。
宗弼曾经还提议将三匹重骑兵用皮索拴在一起,结成连环马,用来冲阵。不过被宗望否决掉了。南朝的火器太强,没有铁甲能防住近距离的火枪攻击,再坚固的铁甲若是被铅弹正中,便会当即碎裂。若是三匹连环马中有一匹被枪弹打伤倒地,其余两匹也会被带倒。这完全违背了让更多的铁浮屠骑兵冲进敌军战线的初衷两千名铁浮屠浩然成列。连人带马,加上甲胄总计超过千斤的骑兵。奔驰在原野上。看不见骑手的面容,看不见坐骑的反应,只能看见一个个钢铁怪物在不停的前进,凝聚在军中的压迫感十倍于轻骑,给人感觉就像一座山岳在移动。完颜斡鲁也被如战鼓一般沉重的马蹄声震得心神恍惚,但他也知道,这铁浮屠依然不是宗望的杀手锏。
完颜宗望所重视并不是铁浮屠,重骑兵虽然冲击力足够强悍,但速度却快不起来。对上南朝以火器为主的大军,晶光闪亮的铁甲最大的作用是吸引枪炮子弹,在宗望的心中,铁浮屠依然是弃子。他所看重的队伍,是分派在军阵两翼,以作包抄之用的轻骑兵。这两部骑兵在战场上包抄绕行如拐,所以便得名作拐子马!
拐子马以速度取胜,骑手身上都不着甲,但身后都携带了炸药包。这些炸药包里面填塞的不仅仅火药,还包括许多铁片、铁钉。这不是炸城所用,而是直接冲阵来炸翻敌军。
虽然女真军中也有装备手雷,但无论手雷造得多么精巧,也远远比不上数斤中的炸药包的威力。一人奋死,十人退避,十人奋死,百人退避。拐子马中,潜藏了六百由完颜宗望亲自挑出了敢死之士,只要他们能顺利冲进宋军的阵势中,用火折子点燃的引线。随身携带的六个炸药包,便能将方圆五丈的敌军全数撕为碎肉。
乌延古便是一名加入敢死队的拐子马骑兵。用来点燃引线的火折子就装在插在腰间的小竹筒里。在乌延古的腰间,插着四枚装着火折子的竹筒,以防战斗时丢失。
这种由从南朝绑来的宫廷工匠亲手制作的引火物,是用白薯藤,加上硝石、硫磺、松香炮制出来。外面看似无火,但实际上已经点燃,只要迎风一幌,即能点亮。精巧得出乎乌延古的想象。比起火刀、火石,方便不知多少。
乌延古随着大队前进,右手不时的去摸一摸腰间,看看火折子还在不在。出阵之前,完颜宗望和阇母、斡鲁三人,亲手将火折子递给每一个敢死队员,还亲自给他们将束带系紧。
宗望甚至在一众敢死队员面前跪下,哭着说道:“我大金国的生死存亡,就看诸位的了。”
乌延古的两个兄弟,还有他的长子,都死在天津城外。只要冲进陈伍的军队中,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点燃炸药包。与他差不多的情况,几乎所有加入敢死队的骑兵,都是与南朝有着血海深仇。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敌阵越来越近,乌延古汗湿的手又再次摸了摸腰间。
‘快了!’他想着,‘很快就能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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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城下决战,陈伍并没有下到阵中。他带着参谋们站在高起的城楼上,居高临下,方便他俯视全局,指挥大军。两个龙骑营,两个骁骑营,总计一万两千人的人数,是他派出出战的全部兵力。而关墙沿线上,还有四千镇戍军,用来防止敌军潜越关内。
陈伍作为辽海镇抚使,他麾下的战力并不是集中在山海关城中。山海关虽是整条防线的中心,但整个平州地区,乃至天津,都可以算上是战区。没人能确定,女真铁骑会不会突然越过燕山山脉出现在山海关之后。
尤其是山海关的关墙又低又窄,从西北的山头上一直延伸到东南的海滩,长达三四十里的关墙,仅仅由四千名镇戍军来守护是不够的。为了防止意外,陈伍必须有一只机动力量留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