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宴会之后,仅是两天,张知州便带着一帮官吏,兴致勃勃的到乡间视察春耕情况,而且不愧是自称略通农桑稼圃,每到一处,随口就能说出果树庄稼的名称习性,甚至能与乡村老农,滔滔不绝的交流耕种技术。
这点楚质尤为佩服,要知道直至现在,除了能分辨得出稻麦粟豆等有数几种常见农作物之外,楚质连桑榆树木还要仔细打量才勉强认得出来,更加不用说各类作物的起芽、生长、收获情况了。
然而,不懂也不要紧,自己身为知县,就是让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安守本分,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望着一片片农田里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青苗,楚质心中不免有几分成就感。
在钱塘县、仁和县两地仔细巡察几个时辰,直到黄昏之前,张方平率队返回州衙,感叹说道:“百姓甚苦,农桑不易啊。”
“知州言之甚是。”旁人附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增加百姓负累。”突然之间,张方平拍案而起,勃然怒喝道:“真是岂有此理,堂堂官衙,不为百姓着想,居然放钱取息,无视民间疾苦,可还记得陛下恩泽,朝廷训令。”
一怔,楚质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暗叹还是躲不过这劫。
“什么青苗良法,呸。”张方平怒形于色:“明知道正是青黄未接之时,百姓窘迫,居然还弄什么贷谷与民,出息以偿,分明是趁火打劫,与害民又有什么差别。”
没有人辩驳,因为张方平没给他们争辩的机会,发泄了一通之后,拍案说道:“青苗法令,实为百姓之累,依本官之见,不可存之,尽早废除,方是正理。”
种种表现,再加上一些流言,州衙上下官吏,都清楚张方平与范仲淹有矛盾,没有想到怨恨之深,已经达到这种地步,只要是涉及到范仲淹的事物,他就要表示反对,而今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一时之间,众人谁也不敢出声,真有些噤若寒蝉的意味,毕竟,不是哪个都有敢拿自己身家前程直言不讳,得罪顶头上司的勇气。
心中发凉,似寒入骨,凭着仅余的点点良知,楚质弱弱说道:“张知州,若是废了青苗法令,那百姓怕是……”
“百姓怎样,定然欢呼雀跃。”张方平哼声道:“本官与某人不同,不负皇恩,心寄百姓,不敢忘记朝廷之常平法、惠民仓,既为接济百姓,直接送与他们有什么不好,何须放贷取息。”
“那知州之意是?”楚质微怔问道。
“即日,将各县放贷契约全部烧了。”张方平断然说道,又问了句:“你们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立时,一片颂扬之声,齐声称赞张知州体察百姓之苦,下此命令,百姓必然感激涕零,这倒是没错,不管谁下这个政令,百姓都会欢迎感激,赞扬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