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皇帝赵祯的生母李宸妃,逝世的时候,本来是拟定按照普通宫人的标准下葬的,但吕夷简却坚持要求在皇仪殿治丧,太后和皇帝都要举哀成服,如果这些只是为了讨好皇帝,那他在西夏战争时期起用并支持了宿敌范仲淹。
公平地讲,这就很有些放弃私斗,一心为公的心胸了,然而,很多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依然大骂吕夷简谋身忘公,但为私计,以权谋利乖等。
“算了,你还年轻,现在不懂,以后渐渐就明白了。”张方平微笑,举杯示意,细细微啜起来。
楚质微微点头,瞬息之间,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脑中空前的清醒,是啦,自己太执著以前的印象,毕竟受到后世书籍评价的影响,总是以为仁宗时期,直到神宗之后,朝廷政治风气清明高尚,朝中虽有小人,但是君子更多。
君子是什么,比如史书里就经常说,君子们下朝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上朝之后却翻脸无情,为了公事,可以疾言厉色,你争我吵,决不让步,接着下朝之后,又继续无话不谈,犹如亲人。
然而,真正能做到这样的只是寥寥无几,政治不是儿戏,经常说王安石与司马光私交有多好,但是一个上台,却把反对自己的贬到洛阳修书,当修书的回来执政,立时把新法全部废除,不管好坏,一个不留,哪里还讲什么交情。
接触的最多的是何涉、范仲淹之类的大儒名臣,又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楚质苦笑,一杯酒下肚,秀逸的脸庞泛起阵阵晕红,早应该明白,政治啊,无论古今,什么时候清明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质儿你倒是不用担心。”张方平笑吟吟道:“只要你不学范希文那些人一样,事情参和,胡乱折腾,前程却是不用忧愁,二三十年之后,中书宰执或许不敢妄想,但是三司、枢密还是有望接任的。”
“却是舅父高看我了。”楚质谦虚说道,是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在名臣辈出的仁宗一朝,他却没有多少信心,况且二三十年之后,历史没有改变的话,还是宋神宗在位,王安石为相,自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尽量少招惹他们。
“只要你娶了媳妇,那就不是空想。”眨了下眼睛,张方平笑道:“当然,你自己也要争气,别学那楚君瑞碌碌无为,为官要勤政谨慎,与同僚友善,免得和张尧佐一样,身居高位,百官心中却是不服。”
与普通地方官员不同,张方平朝中还是有一定的人脉,自然知道楚质与曹雅馨订亲的事情,曹家是外戚,而且比张尧佐理加名副其实,与之联姻,肯定也摆脱不了外戚身份,所以张方平才借机提醒他要小心注意。
曹雅馨俏丽中略带娇憨的面容在脑中掠过,楚质自然明白曹家的权势,而且要比张方平了解得更加透彻,有时候他也在怀疑,自己是真心喜欢曹雅馨,还是想趋炎附势。
“当然,质儿你和他不同,进士出身,走的是正途,不出差错,自然水到渠成。”张方平说道:“不像张尧佐,从边陲小地的一介推官,顷刻升到三司使,掌管天下钱粮,这可是朝廷两府宰相之下第一人,怎么不惹人嫉恨。”
一语道破玄机,无论言官怎么弹劾张尧佐尸位素餐,没有能力却窃居高位,其实说白了就是眼红,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瞎闹腾。
楚质微笑,没有说话,毕竟站在他的立场来看,张尧佐就是活该,谁叫张家与曹家有怨,还总惦记后宫之位,作为未来的曹家女婿,楚质摆明是帮亲不帮理。立时,楚质也明悟了,说到底自己还是凡人一个,就算敬佩范仲淹品行事迹,但究竟还是难以做到。
得出这样的结论,楚质心中有些迷茫,自己也是如此,有什么资格谴责别人,但是仔细深想,却还是有些不甘,总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却没有这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