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满徐华亭处理矿盗的手段,他觉得那种微调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没法治好大明的病根!”
“大明的病根……”日向宗湛喃喃道:“没错,没错,他日常与我们讲学,说的不都是这些么……可那只是他的学说……要想做……太难了,太难了……朝野上下,都不会答应的!”
“没错!”岸本信如斋冷笑道:“所以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他的一个妄想!别说他当时只是一个秀才,别说他今日只是一个举人,就算让他高中状元,让他进了翰林院,入了内阁,做了首辅,也休想把他那套妄想付诸实现!哼!等他在官场滚上个十年二十年,只怕他自己就会把那套妄想给丢了!”
“你说的没错,”破山道:“他自己也有这个忧虑,他当时对我说:‘这个问题,我从七八岁就开始念念不忘,历多年而渐定!在当前的体制下,单靠着科举成为士大夫的话,所能依赖的力量就只有士林,但单靠士林的力量是远远不足以完成这件事情的!只在这官僚体制之内,绝无出路!可是若游离于这个体制之外也不行!因为这个体制仍然掌控着整个中华大地最主要的力量!’”
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听到这里,竟异口同声问:“那他想怎么样!”
破山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既像是在回答他们二人的问题,又像这樱岛已幻化作当年尤溪斗室,他自己忽然变成了李彦直:“我等所谋,乃是改天变地之事!要使天下有一翻天覆地之变化,我等必先拥有操天控地之力量,而要拥有操天控地之力量,就得利用一次乾坤大乱,然后才能开创出一个我们能够做主的时代来!”
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都猛然停住了呼吸,良久,岸本信如斋才大叫道:“狂妄!狂妄!太狂妄了!”他已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脚站在地上,另一只叫踩在石台上,呼吸由停止而变成急促:“这就是我不愿意继续跟他的原因!虽然他没跟我明确说过这事……可我还是从他日常的言行中看出来了……”他指着樱岛的火山口,叫道:“他就像这火山一样,平日装得很平静,好像很温顺,其实他时时刻刻都想爆发!跟着他走,就像坐在这火山口旁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他喷出来的熔岩烧死!一日两日也就算了,我们还能期盼着这火山不会在今日喷发,不会在明日爆发,可要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地跟着他,那就注定了迟早有被他拖入火坑!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在他身边忍受这种无穷无尽的恐惧!”
日向宗湛却低着头,不说话。
樱岛静了下来,海风吹来,拂动着三领袈裟。
“你还没说完呢……”三人中倒是日向宗湛最先开口,打破这沉寂:“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只有妄想,而必有配合这妄想的计划。”
“是……”破山道:“而且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展开了,嗯,也许是在我们的诱发下,提前展开了。”
日向宗湛的眼睛眯了起来,问:“他的这个计划,就是你刚才说的——‘陆海策’?”
“对,陆海策!”
第三十章 陆海策
“陆海策……”破山遥望西南:“还记得我们在尤溪的时候,他给我们讲过的天下大势吗?”
破山、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现在在日本有个共同的身边,那就是岛津胜久的家臣。而在三年前,当他们还在中国时,也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六艺堂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