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没这么好相与!”见唐离这眼神儿,杨芋钊理所当然一笑道:“其实弹劾你跋扈的也就这两本,钱公布那迂人也就罢了,还有一个姓胡,根底儿原是个京中破落户子弟,后来不知怎么搭上了东宫前首领太监,认那老阉奴做了干爹,随后也就在工部谋了个差事,原是想着给他口饭吃,谁知这厮倒也机灵,随后以吏干‘流外入流’也就谋了个出身。上面有人照拂,五六年功夫居然也成了人物,捞到个从六品上阶的大理司直,这厮怕不是那天早朝嗅到风声,看陛下保了王忠嗣,一时发了邪性,揣摩着上意奏了这么一本弹劾你的折子,他本跟东宫有牵扯,做出这事儿来倒也并不奇怪”。
“跋扈?我何曾跋扈过?他这分明是污告,御史台就没个动静?”闻言,唐离冷冷一笑道。
“这还就是御史台查出来的,只是听说是李相爷发话,暂时不得动这二人,要不王东台能容他们到现在?就那钱家娘子想必也是得了风声才来府上请罪的。”杨芋钊微微一笑道:“看老相爷的意思,莫不是要等你伤好之后亲自了断此事?”
……
随后的日子,皇城照样平静,宫城依旧闹腾的不堪,杨妃自闭在花萼争辉楼上一步也没有下来的意思,惹得玄宗也是终日龙颜不展,除了拿那些可怜的宫人撒气外,便是早朝也断断续续起来。
将养到第十五日,唐离背臀间的伤势都已尽数落痂恢复,当日廷杖之后因无后旨,所以他依旧是原本的太乐丞,只是伤好之后,他却全没心思去宫中教坊司办差,每日在家煮酒烹茶将养,日子过得倒也闲适快活。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直到李林甫亲自过府说话,唐离才怏怏应着第二日到衙视事。
这日起身已是天光大亮,唐离乘坐的轩车刚上朱雀大街,堪堪听到早朝朝散的钟鼓。
一路弛来到达皇城门口处,验牌寄车之后,唐离安步直向宫城行去,只是将要到承天门时,却见全身朝服披挂的各部寺官员如上朝般整齐在承天门外站定。
堪堪等唐离走近,就见面容俊秀的御史台主官王烘朗声道:“查大理寺大理司直胡兰达上本弹劾太乐丞唐离跋扈一事出无实据,份属行诬,当依律反坐。奉政事堂钧旨,文武百官于承天门观刑,裨使惩奸佞以警效尤!”
朗声诵毕,王烘看了唐离一眼后再将左右官吏环视一周,才猛的一声断喝道:“来呀,拖上来!”
第一百四十章 哥舒(一)
横街敞御楼,万人朝天门
连接皇城与宫城的承天门乃是整个宫城的北门,也就是正门。在门外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天门广场,这个同时代占地最大的广场不仅是为了宫城安全故意预留出的空旷之地,也是每逢年节皇城开放时京中百姓聚集最多的所在,而每到此时,天子则会登承天门城楼,接受万民朝拜的同时,以显与民同乐之意。
此时,在这个公元七世纪世界最大的广场上,刚刚散朝的皇城各部寺官员全套朝服披挂,禀持政事堂手令,整整齐齐的分列承天门外等待观刑,而就在与整个队伍相隔十余步远近站立的,就是刚刚伤愈上衙的太乐丞唐离。
唐时,朝廷六品以上官员有上本劾奏之权,而对这些奏本的真伪审核则份属御史台权限范围之内,其时并无“风闻奏事”之说,尤其是经武后朝来俊臣之祸后,行诬者一旦查实往往依律施以反坐。前不久,咸宁太守赵奉璋揭发当朝首辅李林甫罪状二十余条,被御史台以“妖言”逮捕杖杀就属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