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郎不要紧吧?可曾伤到哪里?”张横由于大败而归,烦躁不已,其声望素高,诸将此刻唯恐惹起不快,避之不及,偏偏有人不开眼,行火上浇油之举,此话明里关心同袍安危,实则不无讽刺味道,使得张横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三分。
这把声音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和他同属中郎将的金城麴演。与其族兄麴胜及张横等人相比,麴演只能算作凉州后起之秀,因其知兵法、战阵,韩遂另眼相看,短短三四年间,便已爬上高位,不让旧将元老。
张横以眼斜睨姿容粗豪的麴演,口气不阴不阳地道:“劳烦麴中郎关心,暂时还死不了。麴中郎不好好把守谓桥门户,拱卫长安,跑到此地作甚?”
“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某又岂敢自作主张,擅自行事?实韩公夜闻张中郎大败,异常震怒,特派在下前来收拾残局。”麴演话语直白得过分,一点也没有要给张横留面子的意思,气得后者险些吐血。
麴演今年才二十六七岁,自恃才华过人,难免年轻气盛,目中无物,平日最是看不惯韩遂麾下杨秋、程宜、张横等人,认为他们才智平庸、能力有限,只是运气好,在凉州军尚不成气候时加入,此辈仗着资格老,占据高位,把持军权,排挤后进……如今张横惨败失意,机会委实难得,以麴演的脾性自要狠狠挖苦几句。
张横越是生气,麴演便越高兴,笑容满面地问道:“张中郎可愿为我副将?”他来时接到韩遂的命令便是以张横为副,显然麴演是想听到张横亲口承认在他之下。
“……”
麴演此番作态,着实可恨,张横几乎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他是可以拒绝了之,但韩军将士会如何看他?如此一来,威信必丧,况且他心中也想复仇鬼丰。可是要他承认副将,位居麴演之下,却也休想,乃改口道:“败军之将,待罪之臣,何敢承担副职?只盼率领骑兵,充任先锋,手刃阿若,将功补过。”
张横不管怎么说也是军中元老,韩遂所亲爱之将,纵然一时受挫,地位依然稳如泰山,麴演见好就收,不再逼迫,“也好。张中郎,你我共勉……”
杨阿若带着鹰扬营没有寻到运粮队,却是等到过万敌军,当下二话不说,掉头狂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横率四千余骑拼命追赶,企图缠住对方,与后方步军包围歼之。两支骑军你追我逃,很快双双冲出平陵县境,此时天色已是大亮。
让张横感到意外和摸不着头脑的是,杨阿若没有逃往东北的安陵方向,反而向西北逃窜,要知道杨阿若来时,可是从安陵的地界偷渡过河。张横疑心病又犯了,一边吊在后面,一边派人返回禀报。
麴演接到情报后,笑言张横被杨阿若吓破了胆子,杨阿若逃亡西北,难道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须知安陵县守军人数再少,也有一部八九百人,杨阿若岂能不忧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退一万步讲,就算安陵守军孱弱,无力与杨阿若野地乱战,但只要牵制住,不让鹰扬营过河,届时己方大军赶到,杨阿若就是瓮中之鳖,任打任杀。
又被麴演这等小儿辈趁机好一阵奚落,张横自是愤怒不已,但生气归生气,他内心的疑虑仍旧没有散去。他不认为自己是被杨阿若吓破了胆子,而是有着充足的理由,韩遂远途而来,新定西都,根基不稳,势力不附,在扶风北方诸县根本就谈不上控制力可言,杨阿若逃往韩遂控制力薄弱地带,期间的变数太大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张横不可能仅仅凭着内心的疑惑而裹足不前、或就此回返,不说主帅麴演不会同意,渴望取得杨阿若首级的将士们同样不会答应,就连远在长安的韩遂恐怕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张横希望是他多心了。
两支骑军从日出便展开你追我逃,一直到日中、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