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面露坚毅,又道:“钱粮系军国急需,整顿税赋、清理积弊,此必行之事。不过……”
这“不过”二字一出口,王笑也不意外,还轻笑了一声。
钱谦益道:“不过郑元化主政江南时,催缴之事就已完成了大半,江南缙绅所欠税额,似乎……大多已补上了。”
“补上了?”王笑终于开口,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于是钱谦益顿觉自己身上扛着一座泰山。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却还是面不改色,缓缓答道:“税赋之重,首称江南,而江南之中,苏、松、常、镇、嘉、湖、杭七府财赋甲天下。前些年,旧赋未清、新饷已迫,积逋常达数十万两。郑元化在位时,屡次催科而不可得。去岁,着令铁册军督办此事,竭力催逼征收,手段酷烈,故七府积欠大半已经缴纳,民力已穷。”
“哦,是吗?”
“此事下官也只是听说,想必户部有造册登记,钱粮也应在库仓里。”
“哦?造册?那册子呢?库仓里的钱粮又在哪里?”王笑接连问道:“历年拖欠的粮税账目又去了何处?”
钱谦益不愧是宿老,闻言也不惊慌,反而一脸茫然与疑惑,奇道:“册子不在户部吗?钱粮若不在库仓,许是用在了军需上。”
“哦?也许是用在了军需上,所以这一仗还打成了这样。”
“想来那是晋王麾下将士奋勇,江南兵马不敢缨其锋芒。”钱谦益道:“此事当时是户部孙崇、铁册军黄斌督办,大学士应思节也该知道,下官却未经手过,实不清楚。”
王笑“呵”了一声。
那户部尚书孙崇已经自尽殉难了,偏是早不殉晚不殉,等南京城破了,人都投降了,王笑开始清算南京官员了,他才想起来要替隆昌皇帝殉难。
这人殉难之前,还把户部卷宗烧了个干净。
至于黄斌已死,应思节已逃。
这江南积欠的税目,颇有人死债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