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在湖广百般经略,千番设计,自以为算无遗策,天下已经尽在孤的囊中。却不料北伐以后,时势变化这样突然,皇太极不愧是夷狄中千古所未有的豪杰,冒顿、呼韩邪岂能为其执鞭?刘元海、石季龙之辈,更加不能同其相提并论。
即便是苻天王、道武帝,或宽或严,均不如皇太极那般审时度势,有削平天下之才。四方夷狄狼主,千载之下,虽阿保机、阿骨打不能望其项背,唯独铁木真、忽必烈,稍稍次于皇太极而已。
设使天下无有大顺,赤县神州,实难有人能够抗衡皇太极的雄才伟略。”
罗颜清的身体在这段时间负担极重,也让李来亨十分挂念。她腹中的胎儿,酝酿着生命的希望,也正在给罗颜清的生命造成可怕的包袱。
她疾驰平叛,以这样脆弱的身体奔波战场,现在大局稍稍稳定一些下来,就又马上投身到救灾和安置难民的忙碌工作里,万一身体有个三长两短,李来亨是万死难辞其罪了。
“颜清,你要好好休养,听我的话,不要留在陕西了。我会安排人马上将你送回开封……不,马上将你送回随州去。”
罗颜清却倔强地咬着嘴唇,她不发一言,但眼神中的执着顽强,却令百战百胜的“天生神将”李晋王都感到无可奈何。
罗颜清伸出手来,她打开五指,与李来亨沾满长安灰烬的大手完全贴合在一起,接着十指并拢,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和厚实。
“殿下,你的手上粗糙了好多好多。”
李来亨失笑道:“几年来飞驰沙场,如何能不粗糙呢?”
罗颜清两眼仿佛秋水,深沉且宁静,就这样直直地望着李来亨。她想起了当年在夷陵寨初见时的场景,她将李来亨掀翻在地的时候,眼前的晋王尚且还是一名清稚的少年,现在唇上却已经蓄起了一点胡须。
“陕西兵祸连结,或许将有几百万人流离失所。这些人都是我们故乡的父老子弟,曹营将事情变成这番样子……殿下,我想不到回去河南,回去湖广的时候,要怎么面对闯营的兄弟们。
如果他们质问我,如果他们要向曹营复仇,我又该说些什么呢?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李来亨眼中飞过一丝冷峻的光芒,他温言宽解道: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自有我去处置。颜清,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天下事,由我平定。”
他说着说着,在罗颜清的面前,倒是不再使用“孤”自称,而是继续称“我”,那种孤家寡人的高冷和自负感,多少在罗颜清的温情面前,为之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