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微微沉吟。说实话,这个条件吸引力绝对足够大。从豫州往东,整个江北之地尽归于自己,整个地盘将暴涨起码三倍,人口将达干万之众。那将是怎样的局面?自己所虑者,不正是地盘不足,人力和资源不足么?得江淮之地,则可突破瓶颈,跨入一个新的局面。
而且,这是大晋朝廷下达旨意,而非强取侵占所得。名正言顺,无可指谪。
但李徽心里也明白,这是一个鱼饵,司马道子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的鱼饵。就是要自己看着诱人,吸引自己上钩的。
问题在于,出兵对抗桓玄的代价和这些条件相比是否值得?这需要权衡利弊之后做出决定。
“王大人,此事干系重大,我无法给你及时的回复。此事干系到我徐州数百万军民的生存安危,必须慎重而决。请王大人回复会稽王,我将慎重考虑此事,数日之内会给一个答复。”李徽沉声道。
王绪皱眉道:“怎么?李刺史觉得还不够么?胃口太大可不好。要不这样吧,李刺史为我大晋立下汗马功劳,无人能及。不如我回禀会稽王,请会稽王上奏朝廷,进封李刺史王爵。异姓封王,我大晋可只有曹氏一门,那是因为曹氏魏帝的身份。若李刺史封为异姓王,那可是我大晋独有的尊荣了。”
李徽呵呵笑道:“王大人,莫要误会,李徽何德何能,敢受王爵。此事实在是需要共同商议而决,这是我徐州施政的规矩。王大人若愿意留在淮阴,便请逗留几日等待消息。若不愿逗留,我自会命人去京城觐见会稽王回复此事。”
王绪点点头道:“也罢。本人该说的都说了,朝廷诚意也到了。我大晋子民万干,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李刺史能挺身而出,必能得天下民心,博得万世流芳之忠义之名。这对于大晋,对于李刺史都是极好的事情。言尽于此,望李刺史以大晋社稷为重,三思而定,告辞了。”
王绪离开之后,李徽和荀康苻朗等人商议此事的应对。苻朗的意思是,这明显是拉徐州下水的陷阱,不宜涉足。
荀康的意思也是要慎重为要,不能轻易卷入其中,但是对于朝廷的条件,荀康还是觉得是很有分量的。
“主公,我徐州所虑者,便是地缘狭小,矿产贫瘠,且田地甚少,难有突破。今日我徐州和青州四郡,以少量田亩,安置六百万之民,已经是做到了极致。但是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了。若得豫州淮南之地,则可令我实力大增,兵马人力,资源土地数以倍计。争雄于天下,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我徐州这么多年来蛰伏谨慎,便是因为地小民寡,实力终难拓展。如可得豫州淮南之地,则不可同日而语。于大事倍增其力,倍涨其势。只是,我们做好了同桓玄作战的准备了没有。我们助力司马道子,最终会令局势向何处发展,这些事需要深切探讨的问题。我想,主公既一时不能定夺,莫如请周都督李将军各郡太守等前来,共同商议而决,也听听所有人的意见,以便定夺。”
李徽同意了荀康的建议,于是派人召集各郡太守前来商议。远在青州的周澈,便派人送信前往,征询其意见,以信函的方式征询意见。各郡太守如陶定等人,则召来徐州当面商议,听取意见。
当晚,李徽去钵池山茶园见谢道韫,晚间留宿于茶园别墅时,在床头,李徽将王凝之被杀和朝廷兵马战败的消息告诉了谢道韫。
李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告诉谢道韫关于王凝之的死讯,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他。毕竟王谢大族,曾经交往甚密。
对于王凝之的死,谢道韫只报以叹息,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对王凝之,谢道韫并无丝毫好感。那人曾纠缠自己十年,令人不齿。但终究是故人,值得一声叹息。
至于朝廷提出的条件以交换出兵伐桓玄,谢道韫倒是给出了她的想法。
“郎君莫忘了,司马道子当朝,大晋方有今日。此人作恶,弑君祸民,罪恶累累。且不论桓玄是何人,单是司马道子当政,郎君若助他,便是助纣为虐之举,只会让大晋的百姓更加的艰难。至于桓玄,他若攻破京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借他之手,剿除会稽王最好,郎君何必去阻挡他?若桓玄有篡夺之心,那是另外一回事。晋祚既灭,郎君便大有可为了。灭晋之事,交由他人之手,岂非更好?以道蕴浅薄的认知来看,此事未必是坏事。”
李徽哈哈而笑,对谢道韫谋断颇为佩服。果然谢道韫从数年前开始,便对大晋的存续没有任何的关切了。她完全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言语越来越倾向于让自己有所担当,做出一些大事来了。这可能跟她同萼绿华交往甚多有关,萼绿华其实便是这种调性。
当然,李徽不能以谢道韫的话作为下决定的依据,事可不是如谢道韫说的那么简单。以实际利益而言,光是放弃三郡矿产,便不是李徽所能接受的,这件事还需要斟酌权衡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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