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了满地银白。
雪下了云隐山满头,把每一棵山松都裹得严实,刚刚扫完雪的地面转眼却又落了一层白。
芩婆坐在窗边,端着热茶看雪。杯中茶饮氤氲着热气,屋里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冷。
她望着雪景,良久后叹息一声,转而拿起手边的一只信封拆开来看。
信是她远在天边的两个徒弟寄过来的。说北域这两日风雪其大,要晚几日才能归家。
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六七篇,其中大部分都是李相夷和牧原的笔迹,诉说着这段时间梨园听画发生的一切。李莲花虽少,但却随信送来了几贴北域特有的膏药,叫芩婆按时敷上,别再犯了腰疼的老毛病。
彼时已经过了年关,但还没出正月。外头的风雪正盛,连偏南的云隐山都积了厚厚一层,便更不用说常年风雪肆虐的北域了。
芩婆不急,便慢慢等。左右她也已经在这山头等了许多年,也不差这一时。
北域回中原的路上,风雪难行。
李相夷性子急,等不及几日查看情况便要拉着李莲花回莲花楼。笛飞声过完了年便回了金鸳盟,剩下的几人一合计,便就此上路,拉着封磬前几日才刚刚维护好的莲花楼就上了官道,一路平稳地往南走了。
“李莲花,李莲花!”
今日的风雪终于肯歇下了,只留阳光。
李相夷站在楼外,冲着李莲花的房间高喊。
他年岁不大,正是爱玩爱闹又闲不住的年纪,在莲花楼停靠下来休整时堆了雪人,就在李莲花卧房外头,喊着他来看。
可李莲花昨日刚刚被折腾了一通,眼下正腰酸背痛地趴在床榻上休养生息,连起都不想起。听到李相夷的喊声也不想回应,只把被褥又拽上来一点,蒙住了耳朵,一声不吭。
外面却似乎安静下来了,没了声响。李莲花窝在被褥里叹了口气,却忽然听见床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下一秒,一双冰凉的大手从被褥的缝隙里摸进来,闪电般地袭上了李莲花的小腿,冻得他一激灵,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李莲花气得大喊,“李相夷!!”
李相夷哈哈笑了几声,又凑过来贴他,把身上还没消去的寒意全蹭在李莲花身上,简直像个无赖。
偏偏李莲花还拗不过他,只能被贼人强硬地挤进怀里,占据了大部分温暖,“我好冷啊,李莲花。你给我暖暖。”
李莲花直骂他,“外面有炉子!”
他浑身上下只草草地裹了一层单薄的里衣,此刻衣衫大敞,和李相夷直接近距离贴着。冻得细腻白肉瞬间红了一片,连昨日胡闹时落下的印子都显得更可怜了一些。
但始作俑者一点愧疚心都没有,甚至可恶地探出一点舌尖,舔吻上了李莲花的唇角,又勾着他滚落下去,压在了被褥里。
李相夷天赋极好,学得很快,完全把他每一个弱点都紧紧地掌握在了手里。迫害着李神医只能任其搓揉,被人欺负得什么都不剩,只能哑声求和,最后什么便宜都被占了过去。
李莲花仰躺在被上,那一丁点火气也被这个吻全驱走了。只能动了动冰凉的大腿,把被冰到的地方往李相夷身子底下缩。
这也太不像回事了……好歹也是天下第一,怎么天天净会欺负他……?
李莲花这么想着,一边抬手,回抱住了李相夷的脖颈。任由对方把自己抱起来,重新坐在了床边。
他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问了。李相夷刚刚给他拢上外袍,正低头给人系着带子,忽然冷不丁地听见李莲花问他,“你怎么净会欺负我?”
李相夷抬眼看他,却见李莲花歪着脑袋,忽然笑了,“这我倒还要问问李神医呢。”
李莲花一愣,“嗯?”
李相夷三下五除二地系紧衣带,忽然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站在李莲花跟前。他眼底含笑,声音却忽然严肃起来,“说我欺负你,那还不是因为李神医作恶多端,为祸莲花楼吗?我这可是为了楼里的安全着想。”
说罢,他还煞有其事地摇头叹气,道:“唉,也就只有我能做出如此牺牲了。此等壮举,李神医还不快谢谢本门主?”
他蛮不讲理地给李莲花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甚至还要剥夺他今日穿什么出去的权利。李相夷从衣柜里拽了件月牙白的棉袍出来扔给他,叫李莲花快快换上,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李莲花低头看了眼手边的袍子,又抬头看去,目光落在了李相夷今日身上穿着的灰金色棉袍。和这件月牙白的配套,也是封磬的手笔。
但没办法,他可拗不过这位泼皮无赖。李莲花只好乖乖就范,拿着袍子往身上套。但他刚刚摸起枕边的发簪挽发时,李相夷却又站出来,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枯藤簪子。
李莲花回头看他,眉峰轻挑,“又怎么?”
可李相夷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手里的簪子没说话。
这根簪子不是从市面上买来的。它其实是早年李莲花独身一人时,随意从已经干枯了的树藤上割下来,简单打磨过后得来的。这么多年用下来倒也没坏,李莲花不挑,就一直没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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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到了李相夷眼里,这根与发簪八竿子打不着的枯藤条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也说不清是什么。李相夷总觉得,只要看它心里没来由地沉。透过它枯色的细长藤条,仿佛窥见了李莲花前几年那段独自一人的日子。
即使在幻境中经历过,看过无数次,李相夷还是不能够直面。
于是他紧握起掌心,一把崩断了那根伴了李莲花近数年的发簪。
“我给你买更好的。”
李相夷嘟囔了一句,回头去抱李莲花。
后者似乎没生气,也没说什么。只慢慢抬手回抱他,叹气道:“那你把它弄坏了,我今日用什么?”
用什么簪头发,这成了今日第一个难题。
李莲花的衣柜里不是没有别的簪子,柜里甚至能掏出来李相夷的发带和几只玉冠。他绝对不缺簪头发的,但只可惜,李莲花今日就想用那枚枯树藤。
于是方多病和牧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时,在楼外看到得不是日常练剑的李相夷,而是一身月牙白棉袍,散着头发的李莲花。
“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