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翼毫不意外的收回手,转身翻下房梁,把酒甩在背上,宽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背对着她招了招示意走了,云层间散落的光彩给那只手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透出一股子潇洒自如的气质来。
这真的……活了这么多年,林依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冥翼这样的人,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边霍韧从云层中摔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裂缝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周围的沙石滚了滚又停歇下来,他抱着左手手臂一时间竟爬不起身,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断了……
你用这只手杀了我的朋友,我便断你这只手,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冥翼在夕阳下苦笑一声,扛着他那把窄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刚刚解了封禁百废待兴的低语楼也不消停,无数花灵聚在大而华丽的前厅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鸨被吊在正中的舞台上空瑟瑟发抖,更为诡异的是,在这种鸦雀无声的环境里,说话的竟是老鸨陡然变清楚的影子:“老太婆,占着这些姑娘的妖契要脸不要?赶紧给老子解开!”
老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气的。
那影子转而又对那些姑娘说:“想走的趁现在,就这一次机会。”
缘娘带着不多的包袱,知道这是冥翼的承诺,她素衣荆钗,站在老鸨面前行了一个女儿礼,含着泪说:“妈妈,朦郎还在等着我,我要走了。”
老鸨闭上双眼,淌出一行浑浊的泪水,金色流光印记从一人一妖的额间飞出,消散。
有她一个带头,大厅里顿时沸腾起来,一众妖灵窃窃私语。
缘娘行了最后一个礼,紧了紧包袱,深吸一口气走出低语楼。
任瓶儿不紧不慢的从房间内走出来,娇笑着说:“妈妈,也请解开瓶儿的妖契。”
老鸨张大了嘴巴,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一众姑娘中,就数瓶儿长得最好看,她也对瓶儿最好,真的是当做亲女儿宠着的那种,可现在……连她都要走了……
自己养的女儿是什么脾气她最清楚,既然都开了这个口,就断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何况下面还有个影妖妖灵在把关呢。
又一个妖契解开。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所有姑娘都解开了妖契。
影妖妖灵把老鸨放了下来。
但是到了最后,真正走了的没有几个。
任瓶儿说:“大家只是厌恶了这种被控制的感觉罢了,真要走了,又能去哪呢?”
老鸨如一尊石像一样僵在原地。
任瓶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说:“在这个世道里,哪有什么安定的家呢?我们啊,都是无根的浮萍,唯一可以落脚的,就只有低语楼了。”
是啊,这繁华之下的乱世,甚至比那烽火连三月的日子更加可怕,那大红灯笼看着喜庆,又有谁知道那究竟是用多少鲜血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