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孙仁系真丝衬衫领口扣子的手指停了一下。
她从梳妆镜里瞅见刘备靠在鎏金的床头,烟灰缸里插着半截雪茄,青灰色的烟就像蛇一样,在他那阴沉沉的眉骨周围绕来绕去。
“穿得这么素净,这是想给谁看呢?”刘备突然抄起枕头就朝着落地镜扔过去,水晶吊灯被震得叮当直响,“上个月给你买的钻石项链咋不戴呢?”
孙仁弯下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珍珠耳环,头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垂,说道:“下午有解剖课呢,戴那些东西干活不方便。”她对着镜子把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后颈那块还没消下去的淤青就露了出来,这是昨晚被他按在浴缸边的时候磕的。
她这个动作可把床上的男人给惹毛了。
刘备光着脚从满地乱七八糟的衣服上踩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那劲儿大得让手腕上的表都硌得难受:“是不是又在想那个穷学生呢?听说他最近在勤工俭学呢。要不要我给他安排个扫厕所的活儿——”
“刘先生。”孙仁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里带着一种嘲讽的感觉,“您想听的‘我爱你’我都已经说过了,现在能不能让我去把今天的尸检报告弄完呢?”她感觉到男人抓着她的手像被踩到痛处的野兽一样,虎口突然收紧,还微微颤抖着。窗外传来洒水车那叮咚作响的儿歌声,刘备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还嗤笑起来。
他慢悠悠地解开睡袍的腰带,精壮的腹肌上有道吓人的刀疤就露了出来,他说:“三年前,你在手术室门口跪着求我救你妈那会儿,可比现在招人喜欢多了。”
孙仁正在整理书包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那消毒水混着血腥味的记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天在重症监护室(ICU)里,蓝色的光映着他擦支票时戴着的金丝眼镜,他说要让她当三年金丝雀的时候,那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过来。”刘备用鞋尖挑起她掉在地上的学生证,学生证照片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正对着镜头笑呢,“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
消毒水的味儿突然变得特别刺鼻,孙仁眼睛盯着他锁骨下面还在渗血的牙印,那可是她昨儿晚上情动的时候咬的。
真是太荒唐了,他俩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儿,可连真名都没告诉过对方。
他管她叫“小野猫”,她就喊他“刘先生”,就像两个心里都明白但不说破的演员似的。
“我、爱、你。”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指甲都深深地掐进手心里了。
窗台上的鹦鹉就像学舌一样重复着这三个字,它翡翠绿的尾巴一扫,掉了几片小绒毛。刘备冷不丁地掐住她的后脖颈,嘴里薄荷烟的味儿直往她耳朵那儿冒,还说道:“你晓得不?你每次撒谎的时候啊,右眼皮就会跳呢。”说完,他大拇指使劲儿在她直打颤的唇珠上压了压,“不过没事儿,咱有的是时间慢慢折腾。”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教务处催着交材料的提示音一下子就把这僵局给打破了。
孙仁赶忙抓起帆布包,退到了门边,那人造革的包带在真皮门把手上蹭出“刺啦”一声响,她说道:“下午五点之前必须得赶到学校。”
“让老陈开车送你去。”刘备转身按了下遥控器,智能窗帘一层一层地关上了,他的表情就这么被藏到了阴影里头。“晚上八点,我要在旋转餐厅看到你穿着红裙子出现。”他举起红酒杯朝着空中晃了晃,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他后半句小声的话,“还要戴着那串钻石项链。”
等到防盗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刘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他一下子把整桌的早餐都给掀翻了,那些瓷盘子在波斯地毯上就像炸开了一朵朵没有声音的烟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