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大堂。
晨光初破皇城的琉璃瓦,一抹金色的阳光悄然溜进兵部的大堂。
顾玉生身着绯色官服,腰间佩带着银带,端坐在桌前。他的桌上堆满了文案,有边疆的密函,有各地武官调任的奏折。镇南将军从兵部调任荆南都统制使的诏令副本也在他的案袋里。他是兵部堂主事,责任是协助尚书处理日常事务。可是目前兵部尚书空缺,由刚走马上任的王武良侍郎署理。
顾玉生知道王武良侍郎是什么货色,因此处处小心从事。他拿起一份奏折,细细地看着。这些奏折虽然繁琐枯燥,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专注与谨慎,做出精准的点评和加注意见,然后分类,最后送到王武良侍郎的案上。顾玉生深知,这些公文都可能关乎朝廷的安危,将士的生死。因此,他不敢半点马虎。但这些公文送到王侍郎案上之后,王侍郎有没有看,需要向皇上呈报的王侍郎是否呈报,这些顾玉生都不得而知。而顾玉生这段时间在早朝上没有听过当今圣上议论过兵部的奏折。
晌午的时候,顾玉生把看过并加注意见分类好的公文给王侍郎送去。王侍郎正在会宾客,据说是重要客人,一直不出来。一位姓张的洗马在门口侍候着。门口站着两位员外郎在等待王侍郎召见。
一位是刚从南省南冶州调上的通判,姓石,虎吻鼠目。顾玉生刚在大堂里接待过他,并接收了他的诏令。另一位是兵部粮储司的员外郎杨文华。他是开国功臣之后人,是一位中年将军。他身材魁梧,站在大堂中身影挺拔如同一棵大松树。他面容刚毅,眉字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是顾玉生在兵部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杨文华和顾玉生惺惺相惜。
杨文华本来在粮储司干得好好的,可不知为啥当今圣上突然把他从兵部调到工部,官职依然是员外郎,官阶依然是从六品,既不降又不晋升。顾玉生在兵部唯一的好朋友离开了兵部。他感到很沉闷。
见到顾玉生抱着一大樏公文袋走了过来,石员外郎连忙走了过来客套寒暄,洋溢着热情。顾玉生感觉他的热情是装的,七成是阿谀,三成是奉承。张洗马推开房门走入正堂里面。
杨文华默默地向顾玉生点了点头。顾玉生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兄弟,你今后要谨慎,事事要小心。你并不是孤军作战,兄弟我杨文华虽然离开了兵部到工部,但还是在朝廷作官!今后无论如何到哪里都是你顾玉生好好兄弟。”
顾玉生也心领神会地向杨文华点了点头。
张洗马从里面出来,说王侍郎要顾玉生进去,并转头对杨文华说道:“杨大人,王大人现在忙得很,没时间接见你,你就不用向他辞别了。王侍郎只有一句话交待给你:说咱们都是圣上的臣子,希望你到工部之后也要好好工作,别辜负了圣上的大恩大德。”朝廷的规矩,中官调离时要同尚书作最后辞别。顾玉生要杨文华等他出来。
顾玉生走进兵部正堂——王侍郎的办公室。张洗马接过顾玉生的一樏公文摆放在王侍郎的案上,便退了出去。会客室里依然坐着那位重要“客人”。他正在用斜光看着顾玉生。顾玉生转头也瞥了一眼那位客人,觉得他绝对不是京都人,似官非官。
顾玉生正了正衣冠,跪倒在地下,叩头施礼道:“按照王大人的指令,兵部堂主事顾玉生已经把兵部本月的来往公文审阅并分类,特呈报王大人批示。”
王武良侍郎似乎刚完成手头上一项重要的工作,走了过来,说道:“玉生老弟啊,咱们都是兵部的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别多礼,快快起来。”
顾玉生喊道:“谢大人。”然后站了起来。
王武良让顾玉生落坐,并喊人端来茶水。
王武良对顾玉生说道:“玉生老弟啊,你是文武‘双探花’,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前途无量啊!”他走回案前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吐咚地喝着,喝完向地下吐茶渣。
顾玉生连忙说道:“王大人谬赞啦!玉生初出茅庐,既年轻又资浅,能在大人手下当差祖坟算是冒青烟了!王大人是朝廷重臣,又是覃相爷的至亲,资深根固,拜相入阁是迟早的事。而玉生现在是大人的下僚,希望大人今后多多提携哦!”
“客人”一直瞪着顾玉生看。
王武良拿起顾玉生送来的一本公文,看了两眼,又丢在桌面上,说道:“这个请玉生兄弟放心!提携是必然的。”
顾玉生瞥了一眼长椅上坐着的王侍郎的那位“重要客人”,他正在假装闭眼养神。顾玉生便对王武良说道:“如此说来,玉生在此先谢谢大人啦!王大人啊,现在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不若下属便告退啦!”说完,正要退下。
王武良连忙从案前走了出来,连连说道:“玉生老弟,别急着走嘛,老兄还有一件重要事情正要同你说呢?”
顾玉生停止了脚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指示呢?”
王武良用手指指着那位“客人”说道:“玉生老弟,这位是本官的一个远房表哥,家财富有,牛羊有千万头!他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本官的侄女,生得天姿国色,年纪正好二八,想在京都找个婆家。本官物色了很久,玉生老弟是最佳人选。”客人抬起头望着顾玉生,知眯眯地点着头。
顾玉生连忙说道:“大人物色错了对象啦!”
王武良向道:“错在哪里呢?”
顾玉生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顾玉生在家里早就有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啦!”
王武良说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官就有两房夫人,五个小妾。我的侄女愿意嫁给你做如夫人。”
“客人”插了一句:“做小妾也可以。”
顾玉生从吕丞相那里得知,王武良是个难缠的角色,同他打交道必须要斗智斗勇,不能碰撞。
顾玉生面露喜色地问道:“王大人啊,您的那位侄女长得真的是天姿国色吗?下僚可是一个宁尝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的人哦!”
王武良高兴地说道:“本官的侄女曾来过本府,本官见了都流口水!如果不是表姐夫硬地要把她嫁给你,那里还有你玉生老弟的份啊!”
顾玉生笑着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王大人和玉生都是性情中人,看到美人,王大人流口水也无可非议!但让玉生想不明白的是:覃相爷为何要硬地把她嫁给玉生呢?”
王武良说道:“因为玉生兄弟比武良年轻,又是文武‘双探花’,前途无量啊!”
顾玉生说道:“那太谢谢覃相爷的厚爱啦!可是王大人啊,这事有点辣手难办!”
王武良问道:“有何难办呢?”
顾玉生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嗫嗫嚅需地说道:“王大人啊,按照我顾家的规矩,男人要娶如夫人或纳妾都必须经过大夫人点头同意才成。”
王武良说道:“老婆一般听丈夫的,这不难啊!”
顾玉生继续嗫嚅地说道:“王大人啊,您有所不知,我家的那位内人是一只母老虎,心毒手辣,平时我在家里便怕她九分。如果这事让她知道,她虽然舍不得宰了我,但夜里同她睡在一张床时,我的那条命根子必定短了三寸!”
“客人”插话说道:“如果是这样,我那女儿嫁给你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吗?这样不嫁的家也罢!”
王侍郎不以为然问道:“玉生老弟,你是在吓唬本官吧?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的那个夫人不是也要守一辈子活寡吗?难道她不懂这个道理么?”
顾玉生可怜亏亏地说道:“我了解她!她是一个悍妇!她宁愿一辈子守活寡也不让我碰别的一个女人!”
“客人”终于坐不住了,对王武良说道:“武良老弟,我不想把我的掌上明珠嫁入这样的人家,拜托你回去同你的表姐夫覃丞相说,我格斯特的女儿的婚事就不用他操心啦!”说完,自己推门走出正堂,一句作别的话都没说。
王武良慌了手脚。他瞪了顾玉生一眼,追了出去,喊道:“格斯特王……老爷,您考虑一下我王武良吧?我家里没有母老虎……”
这个格斯特不是南汉人。
顾玉生跟着也退出了正堂。
杨文华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啦?”
顾玉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覃丞相想一箭双雕,利用美人计拉拢我,被王武良搞砸了。”
杨文华又问道:“刚才气势汹汹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呢?”
顾玉生说道:“王武良称呼他为格斯特老爷,听这名字就不像南汉人,应该是鞑靼人。”
杨文华瞬时愁绪满怀。小声对顾玉生说道:“看来覃丞相不但当了北真人的奸细;而且同鞑靼人也有勾连!玉生老弟,他们如此闹下去,不但南北统一的希望成了泡影,而且南汉国也有危险了。”
顾玉生点头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