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露了一下脸的太阳躲进了云层里,似乎太阳公公也不忍看这世间浊事。秋风不疾不徐,院坝边有一棵几十年的老核桃树,核桃已经成熟打光了,略微发黄的叶子在秋风里摇曳着,簌簌作响,即将告别枝头落入尘土。女儿仰着头看摇曳的树叶,清澈的眼睛里不落世俗的尘埃,她不知道她和妈妈的家已经被外公外婆给掀了,今晚将到哪里住宿?一群白鹭从天空翩然飞过,那应该是一大家子,爸爸在前领头飞,妈妈垫后,几个孩子被保护在中间。又来了一群,欢快地鸣叫着优雅的盘旋下降,落在田野里觅食。整个秋天,每天都有南迁的白鹭飞过。偶有见落单的一只孤零零的在田里流连,令人心疼。晓晓多么想自己和女儿也能长出翅膀,加入牠们,飞向广阔的天空,远离这不堪的人和家乡。
亲人已不亲,这家亦不是家。心若无处安放,故乡也是他乡。
晓晓看着那满地花花绿绿乱七八糟被妈妈一股脑胡乱抛出来的物品,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心出奇的平静。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妈妈会做出如此反常出格的事情。别说是她,就是七老八十的老人都说“活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当妈的能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方圆几十里找不出第二个!虎毒还不食子呐!”
后来的不知情的人纷纷打听所为何事?“肯定是小辈惹事惹毛了她吧?不然当妈的无缘无故咋会砸东西呢?”
就有知情者回复,“狗屁!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那个当妈的是个啥样人就妄下结论!她小女儿嫁到别人家两年打了两胎,还是当妈的偷偷带去打掉的,说没钱就不给人家生娃。打了就在娘家坐月子。真正生孩子的大女儿啥都不管。你说这样的妈是个啥好东西?”
觉得没有说到点儿上,又补充,“这不小女儿被婆家撵出来了,离婚啦!才回来几天就赶大女儿去山里婆家,要留小女儿招女婿。大女儿不走,所以一屋的东西就扔出来啦!”
离得远一点的故意大声议论,站在院外不远处的晓晓被几个婶子围着茫然无措。
妹妹给妈妈搬了把椅子出来,妈妈坐下了,妹妹又给她端了杯水,妈妈一饮而尽,然后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杰作。”她脸上始终带着得意的笑容。爸爸依然站着,他肉嘟嘟的脸一眼看上去显得他很憨厚老实,其实晓晓才知道他心狠起来比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爸爸偶尔会良心发现的时候,比如有次妹妹骂晓晓“没有为家作多大贡献,”晓晓气急,“我就一操作工每月寄五百还少吗?九十年代啊!”然后爸爸就说了妹妹,“你又为我们作了啥贡献呢?二十二岁了还花我们的。她好歹十六岁就在罐头厂打零工了。”
这话让晓晓感激涕零,几乎落下泪来,瞬间觉得爸爸正直而高大!结果妈妈闻言当即一蹦三尺高,跳着脚指指戳戳把爸爸骂得狗血淋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哪个是一伙的?你帮谁说话呢?”然后就是一通不问青红皂白把爸爸好一顿“修理”,最后,妈妈恶狠狠的教训爸爸,“以后再拎不清就给老子滚出去!”从那以后,爸爸再不敢为晓晓说话了。慢慢的,也变得心狠起来。他对晓晓不狠他就没好果子吃,妈妈有的是方法收拾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有道理的。
女儿饿了,晓晓把女儿交给身旁的表婶抱着,她要去那满院的物品里寻找奶瓶。秋意阑珊,秋风带着丝丝凉意,晓晓跑出来的时候很惊慌,没有带女儿的包被和外套,她也要去翻找女儿的衣服。
晓晓一步一步走过去,人们静静盯着晓晓的身影看着。
晓晓费力的拖开压在最上面的床垫,床板,木沙发等大件,在乱七八糟的物品里扒拉出了女儿的衣服。奶瓶太小了不好找,但是必须要找到。她不思不想,心已经麻木了一般,大脑里只有一个意识,“找奶瓶。”终于发现奶瓶在大件物品下面的角落。晓晓精疲力尽,又没有吃早饭,这大半天被妈妈一顿闹腾,心里还是怄气的。身体带暗病的人是一怄气就很不舒服,两边的腰又酸又疼,实在搬不动东西了。围观的人慑于妈妈的凶悍和蛮不讲理,怕被赖上挨骂,没人敢近前。要想拿到奶瓶必须找个杆子拨过来,而表婶打捞毛线的竹竿失手掉水里去了。晓晓凛然的大步到妈妈的厨房里拿担水的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