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香玺跟在周林身后,踏入武英殿的那一刻,只觉殿内的空气都透着威严与压抑。她一眼便望见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一身明黄色龙袍,虽年事已高,可那盛气凌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香玺双腿一软,急忙恭敬下跪,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民女蓝香玺叩见皇上!”
朱元璋缓缓合起手中奏折,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香玺身上,漫不经心地说:“朕已知你被奸人所害,受了不少苦。不过如今你能洗清冤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香玺心中一暖,连忙俯首称谢:“民女感谢皇上明察秋毫,还民女清白!”
“但那奇香铺已被查封!既然关了就让它一直关着吧!你本来女扮男装开店也不符合规矩。如今你已恢复单身,不如重回尚服局!”朱元璋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小事一桩。
香玺心里“咯噔”一下,她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短暂的慌乱后,她稳住心神,轻声回应:“民女谢主隆恩!但民女在狱中,手腕和身体已严重受损。如今一身疾病,恐怕力不从心,难胜大任!” 事实上,为了能让自己的说辞更可信,在来见朱元璋之前,香玺便咬着牙撕开了已结痂的伤疤,还忍痛增添了新伤,就盼着能摆脱这紫禁城。
朱元璋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细细打量着香玺。只见她满手伤痕,身形单薄,病怏怏的模样,再想起这案子冤枉了她,还害得她被休,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便心平气和地问:“那你有何打算?”
“民女打算回老家安养此生…咳咳!”香玺低着头,不敢直视朱元璋的眼睛,还故意加重了咳嗽,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虚弱不堪。她深知朱元璋疑心重,半点不敢露出破绽。
“准了!出宫时去领取下你为宫里做事的赏赐吧!”朱元璋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给香玺一些补偿。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香玺拜谢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武英殿。迈出殿门的瞬间,阳光洒在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如释重负。
蓝香玺从武英殿迈出的那一刻,脚步轻盈得近乎要飘起来,紫禁城那往日象征着无上威严的红墙黄瓦,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即将挣脱的枷锁。
她畅快地深吸一口气,自由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满心都是重获新生的雀跃。可没走出多远,脑海中突然闪过与朱允文在狱中定下的出狱之约,地点就在春和宫的凉亭。于是,她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那个承载着他们无数回忆的地方走去。
踏入凉亭,朱允文还未现身。香玺寻了一处洒满阳光的角落坐下。抬眼望去,芳草如茵,碧水与蓝天相接,景色美不胜收。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让阳光温柔地洒在手心,穿透指缝。
香玺深吸一口气,尽情感受着空气中泥土的清香与河水的甘甜,心底满是重获自由的畅快。想起在昭狱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仍心有余悸,那些日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碾碎。香玺正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突然听到一阵温柔的呼唤:“香玺。”
香玺闻声蓦然回头,只见恩惠那温婉且满含关切的面容映入眼帘。
刹那间,她的耳根悄然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抿紧嘴唇,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没、没什么!我挺好的!”香玺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话语也变得结巴起来。她心急如焚地试图解释清楚,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发觉自己的言辞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恩惠款步走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里裹挟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愧疚,轻声说道:“可算盼到你出狱了,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在你深陷昭狱时没能去探望,所以心里埋怨我吧?真的对不住,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香玺真切地感受到恩惠手心传来的温热,心间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可那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羞愧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极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真诚可信:“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怪你,我自然理解你的难处!”然而,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游移闪躲,怎么也不敢与恩惠那真挚的目光对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怨我呢。”恩惠轻轻拍了拍香玺的手,那温柔的动作却让香玺愈发愧疚。“你此番前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恩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眼眸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香玺闻言,顿时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她与朱允文之间那朦胧而又微妙的情感,此刻恰似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尖,令她倍感压抑。慌乱之中,她匆忙移开视线,试图躲开这份直白的追问,逃避那令她既期待又惶恐的情感话题。
恩惠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与窘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笑着打趣道:“我看呐,你八成是来找殿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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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来向殿下表达感激之情,感谢他全力帮我洗脱冤屈、脱离困境!”恩惠的话,恰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瞬间无情地戳破了香玺竭力维持的伪装,刹那间,心虚与紧张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的内心彻底淹没。
“别的意思?什么别的意思呀?”恩惠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柔地拍了拍香玺的手背。这看似亲昵且毫无恶意的举动,却好似一道电流,让香玺的手心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一种难以名状的羞愧感,如野草般在她心间疯狂蔓延。
“香玺,别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有数了。殿下钟情的人,分明就是你。我与他相识已久,他的心思,我多少还是能揣摩一二的!”恩惠双眸紧紧凝视着香玺,目光坦荡而真诚,仿佛在给予她力量,鼓励她勇敢直面这份已然萌芽的感情。
香玺低下头,脑海里思绪万千。她想起自己和朱允文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视、默契的微笑,都在提醒着她这份感情的存在。而面前的恩惠,善良又大度,本该是她的好友,此刻却因为这份复杂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良久,香玺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恩惠,你如此坦诚,我更不能再遮掩了。其实,在狱中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殿下对我的关怀,让我渐渐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份感情,我控制不了。”
恩惠轻轻捏了捏香玺的手,柔声道:“我懂,感情的事本就难以捉摸。你能坦诚相告,我很欣慰。你可千万别觉得对不住我,殿下喜欢谁,这岂是你我能够左右、决定得了的事儿呢?你在昭狱那段艰难时日里,他为你倾心相助的桩桩件件,我全都知晓!” 恩惠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纯净得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仿佛这份复杂纠葛的感情,从未在她心间掀起过一丝波澜。
“恩惠,那…那你心里…到底怨不怨我呢?”香玺终于鼓足了勇气,直直地凝视着恩惠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渴望,迫切地想要探寻到恩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这么说吧,倘若殿下最初是与我互生爱慕情愫,后来却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心,那我自然会心有怨念。可现实却是,早在遇见我之前,他的心里便已经住进了你。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你呢!”恩惠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宛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声音也轻描淡写,仿佛过往的种种都已化作云烟,消逝无痕,一切都已彻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