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韦睿的马蹄已踏上浮桥,惊得木板吱呀乱叫:“快!让辎重队绑着树枝滚过去,学流民拖家带口的样子!”
十日后,邵阳洲芦苇荡惊起漫天白鹭。
曹景宗的大纛旗刚扎稳,韦睿已甩着马鞭闯进营帐。
两个老将的铠甲撞得叮当响,倒像是打铁匠碰着铜匠。
“景宗兄,你带来的火油船可够劲?”
韦睿揪着地图,指节敲得城池标记直晃悠。
曹景宗难得没呛声,摸着火油罐黢黑的封口:“韦公神行术惊人,我这暴脾气也得收着些。”
帐外偷听的士兵们险些咬掉舌头——这曹大帅何时对人这般和颜悦色?
梁武帝在建康城听得密报,抚掌而笑:“去年洛口溃败,就是将领各自为战。
如今睿公携景宗,恰似铜壶配铁炉。”
近侍低声应和:“陛下英明,早派快马传密旨,让曹将军以礼相待……”
韦睿在沙盘前插下最后面小旗,忽见曹景宗规规矩矩行了个叉手礼。
他白须颤动片刻,忽然大笑:“景宗兄,明日水攻可要使出咱寿阳老家的泼水劲!”
中军帐里,两双老辣的眼睛同时盯住淮河水位线——他们知道,这次再不能重蹈覆辙。
“弟兄们!轻些!
莫让魏狗听见动静!”
韦睿压低嗓门挥剑斩断拦路荆棘,精锐部队如黑蟒般潜入夜色。
这位白发老将亲率三百敢死之士,专拣芦苇荡里的烂泥路走,踩得满脚淤泥却个个眼冒精光。
要说这堑洲地势最是刁钻,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可韦睿偏要在这里筑垒,明摆着告诉魏军:老子就要在你眼皮底下扎钉子!
冯道根这先锋官更是个妙人,马鞍上挂着竹尺,边纵马飞驰边丈量土地,嘴里还不忘吆喝:“东段再补二十车夯土!卯时前要立起拒马桩!”
月光下刀光如银,三百人分成六队轮番作业。
有士兵滑进淤泥,刚要惊呼就被同伴捂住嘴,反手往他嘴里塞了块麦饼。
韦睿杵着剑站在土坡上,看着渐渐成型的营寨冷笑:“元英小儿,且教你尝尝瓮中捉鳖的滋味!”
“将军!魏营火把动了!”
了望哨突然低呼。韦睿眼皮都不抬:“莫慌,是元英那老小子在揉眼睛。”
果然,对岸魏军中军大帐里,中山王元英正攥着马鞭猛抽帅案:“不可能!
昨日此处还是芦苇荡!”
他霍然起身登上了望塔,瞳孔猛地收缩——百步开外,梁军营垒已如巨兽獠牙般刺破晨雾。
“天神在上……”
元英喉结上下滚动,马鞭“啪”地抽裂青砖。
他分明记得昨日巡查时,这里只有几只水鸟掠过。
此刻梁军旌旗在朝霞中猎猎作响,矛尖凝结的露水折射出冷光,竟比魏军多出一倍不止。
对岸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万胜!万胜!”
魏军士兵从帐篷里蜂拥而出,却个个举着裤腰带怔在当场。
他们看见梁军阵前,十二辆包铁木闸静静矗立,闸口对准的正是魏营心脏。不
知谁先扔了兵器,跪坐在地喃喃:“我的娘!这阵仗……”
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子。
这后生浑身是胆,带着上万骑兵就跟野马群似的直扑傅睿大营。
傅睿倒是稳坐钓鱼台,早让士兵把战车首尾相连扎成铁王八阵。
眼瞅着魏军骑兵跟黑云压顶似的围上来,傅睿突然抄起鼓槌“咚咚咚”擂得震天响。
您猜怎么着?
战车缝隙里“嗖嗖嗖”蹿出上万支弩箭,就跟蝗虫过境似的!
铠甲跟纸糊的似的,当场捅成刺猬倒下一大片。
杨大眼这猛人右臂插着几支白羽箭,龇牙咧嘴带着残兵败将就往回溜。
可惜箭头偏了半寸,没射爆他那对招子,真是老天不开眼呐!
“这老狐狸够阴!”
杨大眼捂着胳膊上的血窟窿直嘬牙花子。
第二天元英亲自披挂上阵,傅睿倒是悠闲,坐在木头轿子上晃悠,手里白角如意跟指挥棒似的划拉。
两军杀得昏天黑地,元英愣是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最后黑着脸收兵时,马鞍都被剑气砍出三道口子。
过了两日,魏军又跟疯狗似的来咬营寨。
傅睿往寨墙上一杵,箭雨泼水似的往下倒。
“爹!避避吧!”
儿子傅黯嗓子都喊劈了。
“怂包!”
傅睿一鞭子抽在木柱上,“老子还没咽气呢!”
底下将士腿肚子打转,硬是让他的眼珠子瞪了回去。
这老将就跟定海神针似的,愣是守得固若金汤。
杨大眼伤刚好点,又带着人满山遍野掐梁军粮道。
曹景宗是条硬汉,招了一千敢死队,愣是在魏营眼皮底下垒起新城墙。
“赵草!你给老子把城门焊死!”
曹将军跺着脚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