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荟妹脸上只有漠然没有做错事的忏悔,姚寅笙觉得眼前这位世俗美人太过于冷血。在酒吧斑斓的灯光下,姚寅笙问得更详细了。
十年前她推下的小女孩居然只有两岁多,还是一个正在牙牙学语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孩子。当年张荟妹跟第一任男朋友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那时候条件没有现在好,张荟妹跟男友的出租屋是整栋出租楼里最小的一间,位于走廊最阴暗的地方,一张床垫放在三角屋檐下,加上一个关上门转身都费劲的浴室,两个人却只靠张荟妹干夜场的收入维持。
张荟妹的工作让她黑白颠倒,男朋友每天就知道跑网吧打游戏,所以两个人的一天几乎是错开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白天,张荟妹拖着累了一晚上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正好听见楼上一户人家的孩子在大哭。其实张荟妹对此都见怪不怪了,这户人家张荟妹其实了解到,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的父母张荟妹没见过,但听邻居嚼舌根的时候提起过,孩子爸爸是个不负责的人,孩子妈是个妓女,生下来就把孩子丢在楼道里消失不见了。
每天到点儿孩子都哭,张荟妹其实都习惯了,出租楼里还有很多声音,整栋楼可以说没有一天是安静的。但那天张荟妹跟男朋友大吵一架,其实是男朋友单方面对张荟妹大打出手,因为张荟妹想把昨天晚上赚来的工资多留下五百块去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和美容,但男朋友根本不同意。张荟妹还记得那是她初入社会时为数不多的硬气,可换来的是几个响亮的巴掌。
男朋友最后只多留下两百块钱给张荟妹买衣服,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张荟妹想说什么他却出门去了。躺在床上张荟妹的心在滴血,耳边又传来孩子的哭声,张荟妹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她心中的一团火就是被孩子一声一声给哭大的。
张荟妹走出门上楼,她精准找到那户人家,发现大门竟没关上,而屋子里只有一个号啕大哭的孩子,因为刚长牙齿正一口一个妈字地往外蹦。张荟妹左右看看发现那对老夫妻不见了,邻居也不露面,不知道是因为不在家还是因为习惯了。张荟妹先是制止,但一个才两岁的孩子能明白什么道理?照哭不误,哭得张荟妹越来越烦躁。
“最后我把她抱起来准备往外走,她因为被人抱着所以勉强不哭了,但还是抽搭搭的,我只要一停下来她就继续哭,我心里更烦躁了,就带着她上楼去。我已经忘记我是被什么驱使着杀害了她,只记得我眼睁睁地看她落地,然后我转身去收拾东西去了。那天我也搬离了那个地方,连我那个男朋友都找不到我。”
姚寅笙听完张荟妹的故事心里五味杂陈,自始至终她一直在讲故事,但好像是一个自己并不是主角的故事。酒吧的音乐吵得她头疼,张荟妹冷漠的表情让她的喉咙有东西堵住的感觉。
张荟妹撑着脑袋平静地说:“事情就是这样,但我梦里的孩子不是印象中小女孩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找上我了,所以希望你能帮我看看。我虽说现在三十不到,但在这个行业干了十年,也想安定下来了。离开第一任男友后我并没有立即醒悟过来,每天花钱大手大脚,头几年根本存不下什么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首府市买了一套房子,还遇到一个不嫌弃我过去的男人,本来打算结婚的,可我经过几次流产,现在又查出子宫癌。我男朋友虽然说不要孩子也行,但我不想那么早死,我也想知道我做梦就流产,跟当年那个小女孩有没有关系。当然,如果你不认同我的做法或者看不起我,你也可以拒绝我。”
姚寅笙倒不至于看不起张荟妹,她眨眨眼让混乱的脑袋清醒一些。像张荟妹这样的女生还有很多,姚寅笙只是感慨,明明两个人的年龄相仿,可是却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在不发达的县城、大山和村镇还有很多个“张荟妹”,姚寅笙小时候也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去打工,还不是正经工作,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和家人在老家抬不起头。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荟妹提醒姚寅笙她要赶回去上班了,希望姚寅笙可以考虑考虑,钱对张荟妹来说不是问题。
姚寅笙不需要考虑太多,在把张荟妹送到门口时姚寅笙就做了决定,“我可以帮你看看怎么回事,我要回到那个出租楼一趟,只是不知道那栋楼还在不在。”
张荟妹点头道:“我还记得地址,就在东海大道,有一个新建的小区叫滨海白鹭小区,小区大门马路对面就是了。前几天我还路过一次,三栋楼都还在,我当时住的是最右边那栋楼,一楼是一家小卖部。”
“行,你这么说我就清楚了。”
“需要我跟着吗?”
姚寅笙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需要,不过我们保持联系,一有什么情况我会电话通知你的。”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张荟妹踩着白色的高跟皮靴消失在巷口,姚寅笙在酒吧门口长舒一口气才上车回家。第二天姚寅笙来到东海大道,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就看到张荟妹口中的滨海白鹭小区,三栋老旧的出租屋也像布满铁锈的铁锥插在马路边上。
靠近一看,每栋出租楼的墙上画着“拆”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动工。姚寅笙来到最靠右的出租楼,一楼的小卖部招牌已经快褪成白色,隐约可见青岛啤酒代言人的脸,只是也很模糊了。
“诶,小姑娘,你要找人还是买东西啊?”
小卖部老板娘戴着一副老花镜,一条绳子连着眼镜腿挂在脖子上,一边看手机一边抬眼问姚寅笙。
张荟妹脸上只有漠然没有做错事的忏悔,姚寅笙觉得眼前这位世俗美人太过于冷血。在酒吧斑斓的灯光下,姚寅笙问得更详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