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的京城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即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全城禁止出行,彼时东南西北十二道城门全部关闭,无天子诏令不得开;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三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二十下。如遇疾病、生育以及死丧等特殊情况,也需要如实向巡城卫报备才能在城内通行。不过再严厉的宵禁制度,对于早已摸透了巡城卫巡查路线和巡查时间的夏侯翊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尽管他们一路从城西走到城东,也没有碰上一个巡城卫。
越国公府的府门外,一片寂静。兄妹俩默契地没有走大门,而是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墙角翻了进去。
他们双脚刚刚稳稳落地,便冷不丁地撞上了府中巡逻的护卫。
为首的护卫,眼神如猎豹般锐利,似乎能洞穿一切伪装和掩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了佩剑,剑尖直指墙角处那两道模糊的人影,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这喝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心神俱颤。
其他护卫闻声而动,如同被激活的猛兽,警觉地进入了备战状态。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对刚刚翻墙跃入的身影,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仿佛从日复一日的枯燥巡逻中找到了久违的刺激与挑战。
兄妹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惊得心中一紧,但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冷静。
越国公府的护卫都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个个身形魁梧,机敏异常,身手也是个顶个的好。按照府中的惯例,他们每晚由一个副护卫长带领六十名护卫分三组轮班巡逻,一般小毛贼根本不敢靠近。有点功夫的人就算是侥幸潜入了越国公府,也很难逃脱他们的魔掌。而今天抓住他们的正是副护卫长,姓陈,单名一个环字,是夏侯渊的亲信护卫陈靖的堂弟。
夏侯翊站稳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轻咳一声,大言不惭道:“深夜难眠,出来逛逛,不期惊扰了诸位,实在不好意思。”
陈环自然认识夏侯翊兄妹,只是他们今晚的装扮让他感到些许的疑惑。可他即便是怀疑夏侯翊和夏侯纾深夜从外面翻墙进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敢当面质问。他微微颔首,示意手下继续巡逻,同时暗中叮嘱他们,切勿多言,就当今夜未曾见过这两人。
其他护卫哪里敢说什么,只得齐声应下。
夜色如墨,一切又重归平静,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夏侯纾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随着夏侯翊的步伐,轻盈地绕过波光粼粼的洗星池,又穿过繁花似锦的前院花园,却见夏侯翊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向沐春院的方向迈去。
她心中虽有疑问,但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出声询问。她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夜色下的沐春院显得异常静谧,大门落了锁,院子里静悄悄的,白日里聚讼纷纭的门客们早已酣睡如饴。不过再过几个时辰,这里又会恢复原有的喧嚣与热闹。
夏侯翊的目光掠过紧闭的大门,在围墙边缘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稍矮的墙角,那里似乎是最佳的翻墙之处。只见他身形一动,便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般跃上了墙头,翻了进去。
夏侯纾不明所以,也跟着翻墙进了沐春院。
他们沿着沐春院的巷道拐了个弯,又翻进了一个小院子。夜色中,一股淡淡的中药香气悄然弥漫,熟悉而亲切,夏侯纾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即恍然大悟,他们已然踏入了裴浪的居所。
月色如涓涓细流,静谧而恬淡,悄然洒落在院落的每个角落。平日里用来晾晒药材的簸箕,此刻被裴浪收拾得井井有条,整齐地叠放在靠墙的木架上。右边屋檐下的一口大水缸里盛满了水,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的明月。那月亮仿佛沉醉在这清凉的水中,尽情沐浴,波光闪烁,十分动人。
夏侯纾在水缸前驻足,目光被这幅月下美景牢牢吸引,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陶醉,仿佛在与这月色、这水缸、这静谧的院落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夏侯纾抬眸望去,只见夏侯翊正站在裴浪的房门前,轻轻地敲打着门扉。
“谁啊?”
裴浪的声音从房内悠悠传来,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
夏侯翊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静默地立于门前,手指轻扣门扉。
“咚——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地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一长两短,像是某种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