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这些年为了应付母亲的突然袭击,早已练就了一项撒谎不红脸的技能。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指尖轻探入袖,悄然取出一锭光洁的银子,趁人不备,悄悄塞入鹿姨娘温润如玉的掌中,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听说越国公府的二公子在这里,麻烦鹿姨娘行个方便。”
鹿姨娘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锭银子,目光在夏侯纾身上流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调侃:“你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这个?”
夏侯纾心头一紧,面上却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温婉与坚定,反问道:“如若不然,我一个女子为何要来这烟花之地?”
“这可就难说了。”鹿姨娘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玩味与审慎,眼神里闪烁着阅尽人间百态的深邃,“我鹿姨娘在这风尘之地经营多年,世间种种光怪陆离,无不亲历亲见。像你这样女扮男装逛青楼的,我不说天天能遇上,但一个月总能碰到三四个吧。你们这些人,要么是家里的妇女或者子嗣成天不着家,心中积郁难平。然而,人心难束,男子之心尤难驾驭。你们自己管不住男人,却把满腔愤懑撒在我们头上,动辄带着人来抓奸绑人,闹得人仰马翻。要么是同行相争,故意寻衅滋事,捣乱使坏。我告诉你,我虽为风尘中人,但漱玉阁开门迎四方客,王孙贵冑我也认识几个的,可不怕这些事。”
说着,她瞥了夏侯纾一眼,又道:“我瞧着你年纪不大,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韵,不似我这行中之人。而你找的是越国公府的二公子,这就耐人寻味了。据我所知,这位夏侯二公子至今尚未婚配,即便是有人妄图攀附高枝,那也是师出无名。莫非,你是越国公府的人?”
夏侯纾心中暗自赞叹,商界中人,果然皆是玲珑剔透之辈。就冲着鹿姨娘这识人断事的好本事,她也由衷地钦佩。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
“鹿姨娘果然好眼力!”夏侯纾诚心称赞道,“我确实是越国公府的人。”
鹿姨娘却对她的恭维毫无反应,她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夏侯纾,仿佛在无声中继续探寻着她真正的身份与意图。
夏侯纾见鹿姨娘依然心存疑惑,便拉着她再往旁边的角落里走。直到避开了周围的人,她方小心翼翼地说:“越国公与宣和郡主如今膝下就只剩这么一个公子,眼看着二公子就要及冠,也该议亲了,若此时风传其常出入漱玉阁,恐对婚事有所妨害。这婚事上难免就不好说。世人皆重颜面,我们亦不愿此事张扬,徒增尴尬与难堪。所以,还请鹿姨娘行个方便。”
不知是不是夏侯纾说话的语气过于诚恳,还是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又或者是漱玉阁根本就不怕事,鹿姨娘的神色渐趋柔和,心境悄然转变。
“罢了,你无需赘言。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姑且信你一回。”鹿姨娘神情怅然,叹了口气又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宣和郡主神仙一般的人物,竟也难逃世事的无常。”
鹿姨娘惆怅了一会儿,再次将目光落在夏侯纾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警告:“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开门做生意,可不希望谁来砸场子。”
“姨娘放心,你既给我方便,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夏侯纾赶紧给鹿姨娘喂了颗定心丸,“我也是奉命行事,进去看看,回头也好向主家复命,定不会惹事,更不会妨碍到你做生意。”
言罢,她悠然抬手,指尖轻划过空气,缓缓落在那些隐匿于各个幽暗角落的护卫身影上,缓缓开口道:“再说了,即便我一时疏忽,忘了分寸,姨娘麾下的这些勇士,个个身手不凡,又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所能轻易撼动?”
鹿姨娘顺着夏侯纾的视线看了看那些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阁中动态的护卫,会心一笑,挥手示意夏侯纾跟她上楼。
夏侯纾紧跟在后面,眼眸不时掠过周遭,发现留在一楼大厅里陪客的姑娘们尽管容貌尚佳,身段婀娜,但却输在气质庸俗。这样的青楼女子,她一个姑娘家都看不上眼,更何况眼界挑剔的夏侯翊。于是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鹿姨娘,敢问我家公子今日见的是哪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