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轻快地行驶,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夏侯纾掀起车帘一角,静静地注视着外面逐渐倒退的景色。正如独孤彻所说,岑州地域辽阔,物产丰富,是产粮的重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沃野肥地。然而,放眼望去,原本应该绿油油的庄稼叶片却因蝗虫侵袭而显得枯黄一片,预示着今年的收成将会极其惨淡。
干旱与蝗灾仿佛构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是干旱,就越容易引发蝗灾。而面对这种天灾,贫苦的百姓除了祈祷上天,别无他法。
夏侯纾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凄凉。这片沃土本应孕育出丰收的希望,却因天灾而变得一片荒凉。她深知,对于这些百姓来说,每一粒粮食都关乎着生命与希望。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竭尽全力帮助这里的百姓渡过难关,让这片沃土再次焕发生机。
马车继续前行,尘土飞扬。夏侯纾放下车帘,思绪万千。
此次夏侯纾化名莫真,与化名梅英的梅影女扮男装出使岑州,为的就是解除蝗灾之害。其实夏侯纾到现在还都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接下了这个差事。只记得那日她明明是一时兴起去御书房给独孤彻送木瓜炖雪蛤。
彼时的御书房里,独孤彻正在灯下批着折子。听到脚步声后,他抬头看见夏侯纾正捧着一盘杯盏进去,疲惫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独孤彻撂下笔迎过来,轻轻将夏侯纾揽在怀里。
夏侯纾小心翼翼地将杯盏放在桌上,浅笑道:“臣妾叫御膳房准备了木瓜炖雪蛤,陛下一天没吃东西了,趁热喝了吧。”
独孤彻的目光扫过那碗木瓜炖雪蛤,忽然神色一黯,扶额轻声叹道:“北原起兵,西有叛乱,再加上天灾不断,教朕如何喝得下呢?”
北原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七八个月,双方仅仅只在南祁册立新后时短暂休战了两个月,待北原前来庆贺新后的使臣踏上归途,战争的硝烟再次弥漫在疆场之上。在这场无尽的战争中,赤羽军首将夏侯渊也一直坚守在前线,未曾返京。
与此同时,西岳国也暗中窥视着南祁与北原的争斗,他们频频对西境门户锦凤城进行骚扰,企图趁火打劫。面对西岳国的挑衅,镇西将军夏侯潭果断领军出击,痛击敌军。夏侯翓也随父上阵,共同抵御外侮。因此,夏侯翓与卢映雪的婚事被迫推迟。
对于独孤彻而言,这是与国家安危息息相关的大事。然而,对于夏侯纾而言,这不仅仅是国事,更是家事。夏侯纾的父亲、二叔以及两位兄长,他们不是在北原与西岳的战场上英勇作战,就是在涂川的冒险中历练成长。他们每时每刻都面临着生死未卜的危险,这使得夏侯纾忧心忡忡。
因此,夏侯纾才会频繁地以送各种吃食为借口来到御书房,她希望借此机会打探到一些前线的消息,以了解家人的安危。
夏侯纾瞥了一眼独孤彻桌案上铺展开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上赫然描述着岑州正遭受严重蝗虫灾害,百姓生计困顿的严峻状况。她心生怜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抚他日渐憔悴的面颊,柔声问道:“陛下可是在为岑州蝗灾之事心烦?”
独孤彻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他微微叹气道:“岑州盛产粟米,本是朝廷的粮仓。而今百里良田正在遭受蝗虫侵害,到了秋收之际,将颗粒无收。北方战事久战不胜,粮草供应日渐紧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夏侯纾扬唇一笑。她端起那碗香气四溢的木瓜炖雪蛤,轻轻地凑到他面前,信心十足地说:“陛下先把这个喝了,臣妾自有办法。”
独孤彻一愣,随即接过白玉杯盏,坐下后一边品尝着杯中的木瓜炖雪蛤,一边细细打量着夏侯纾。
昏黄的烛光摇曳,炖雪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缕缕白雾,散发出暖暖的淡香。而夏侯纾的面容在这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仿佛随时都会随着热气消散,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独孤彻突然心中一紧,开始琢磨起夏侯纾的真正意图——她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么她如此热心的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呢?
独孤彻一边沉思着,一边品味着杯中的炖雪蛤。随后,他放下了玉盏,伸手拍了拍夏侯纾的肩膀说:“你方才说到有良策治蝗灾,可是真的?”
夏侯纾此刻却怔怔地望着烛火,那两股灯芯纠缠在一起,在火焰的燃烧下簌簌作响,声嘶力竭。她陷入深思,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无意间在父亲的书房里翻到的一本书,那些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写满了治灾的策略。
她曾读到“蝗虫灾害,犹敌之侵,非歼灭之,不可止”。
那个时候,夏侯纾还年少,不懂其中的深意,如今在烛光下,那些字句却如潮水般涌现在脑海。于是,她的心中有了一个决定。对待蝗虫灾害,如同对待一场战争,必须坚决、彻底地歼灭,不留任何后患,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否则,这场战争就会没完没了,不断侵蚀着大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