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村委会二楼办公室的日光灯管滋啦响了两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打印机的嗡鸣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A4纸带着余温滑出出纸口，油墨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林小满把还烫手的会议纪要按日期码齐，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她抓起桌上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档案室的门砰地撞在墙上，一个佝偻的背影仓皇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小满追到门口时，只看到月光下几片被踩碎的枯叶粘在青砖地上。

这是她来陵安镇当大学生村官的第三个月，也是粮补电子化系统上线的第七天。老会计王守德常说电子表格比田里的泥鳅还滑，此刻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格抓耳挠腮，鼻尖几乎要贴到显示器上。

“王叔，按住Ctrl+F就能搜索。”林小满递过保温杯，枸杞在泛黄的水里沉沉浮浮。

“我晓得我晓得。”王守德抹了把额头的汗，食指在键盘上戳出哒哒的声响，“就是这个周大虎，去年迁去县城了，他外甥非说自家地里该补的钱没到账。”老会计的钢笔尖在纸质名单上划出长长一道，“你看这电子版，户主名还是周大虎，账号倒是改成了他外甥的......”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林小满探头往窗外看，只见周大虎的外甥正把摩托车踹倒在公示栏前，后视镜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改个名字要半个月？你们当官的喝口茶的功夫就能办的事！”

王守德的手抖了抖，保温杯里的水洒在键盘上。林小满连忙抽出纸巾，瞥见屏幕上的修改记录——周大虎的账户变更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正是她撞见黑影的那个时刻。

“这是第几个了？”镇农经站的李主任把茶杯重重撂在会议桌上。投影仪蓝光照着在场每个人发青的脸，Excel表格里标红的异常数据像一串带血的脚印。

林小满打开工作日志：“自系统上线以来，共更正信息47条，其中户主变更21例，身份证号错误15例，银行卡号......”

“我要听的不是数字！”李主任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孙桂芳老人独居三十年，昨天她侄子拿着新办的身份证来闹，说我们把老人家的身份证号填错了一位。结果呢？系统显示是上周三晚上十点修改的！”

会议室陷入死寂。林小满想起那个暴雨夜，她在值班室核对数据时，确实听到隔壁办公室有动静。当时她以为是风吹动了档案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