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佳县的火车站不大,这会儿夜色已经深了,街上都没有多少行人,小小的站台上更是安静。
三人冒着寒风上了火车,车厢里的热气迎面熏腾而来,车上的人大多也都睡着,拥挤的车厢里呼噜声此起彼伏,竟也热闹。
“这车终点站是黑省,三叔那个车厢好几个被下放到农场的,还有几个监管,我和监管的人说好了,人家行了方便,这才能让你们见见。”苏大哥语气里有些哽咽,这一年,原本有家庭支持顺风顺水的他经历了人生难得的低谷,见惯冷眼和辱骂,对曾习以为常的善意分外感激。
苏宴宁不知如何宽慰,只得沉默地拍了拍大哥微显佝偻的背,一股心酸涌上,那个小时候在他眼里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大哥,竟也有如此无助无能为力的时候。
等进了车厢,车厢里的人也基本都睡了,只有事先得了信儿的苏青明睁着眼盯着门外。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他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长长地伸着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见进来的是他的监管,眼神黯淡一些,正要问什么,就被监管拽起身拖着走到车厢头里的厕所,塞了进去。
苏青明有些惊疑,但不敢出声,直到看到小小的厕所隔间里塞着的另外几个人。
“宴宁,”苏青明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多年不见的侄儿,泪花闪烁,语气带着几分亲近和殷切:“宴宁,都长这么大了。”
这孩子,他还是在苏宴宁父母去世的时候见过,之后他就到外地上任了,只时不常和大哥通信时能听到些消息。
时隔多年,竟是在这种境遇下再见,宴宁像足了他那早逝的父亲,苏青明百感交集。
他是家中老三,往上有两个哥哥,但弟弟只有一个,就是苏宴宁的父亲,看着那和弟弟十足相似的俊美面庞,苏三叔恍惚看到了那个总跟在自己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小不点儿。
苏宴宁对这个三伯是有些陌生的,只记得他时不时邮来的各色礼物和逢年过节通过大伯手送来的钱票。
到底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心里也不好受,三伯比父亲大三岁,算起来也就四十五岁,竟已如此衰老:“三伯,您要保重好自己,困难只是暂时的,您的冤屈会有昭雪的一天。”
“什么昭雪啊,连你那两个哥哥都主动登报和我断了亲,其他的三伯什么都不指望了,你还能来见三伯一面,三伯就已经知足了。”苏青明看着他,粗糙宽厚的手掌摸了摸苏宴宁的脸,“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我那小弟弟啊,等再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我这个老了这么多的三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