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改制 中西医的擂台

第8回·

一、太极殿前的新旧碰撞

1905年孟秋,北京太医院的太极殿前,百年古柏的阴影在青砖上摇曳,朱漆柱上的“寿”字锦旗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背后斑驳的木纹。太医院院判李经纬身着蓝缎长袍,腰间的玉佩随呼吸轻晃,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医院改制,非废中医,乃汇通中西,望诸君以疗效为上。”他身后的屏风上,左侧挂着《黄帝内经·素问》的泛黄竹简,右侧贴着施密特带来的《德国植物化学》图谱,中间一盆西洋参植株孤零零地立在铜盆中,五叶复叶蔫蔫地垂着,仿佛预感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德国医学博士施密特推着标本车闯入,他的马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声,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兴奋。“尊敬的同仁们,”他用生硬的中文说道,“科学已证明,药物的疗效源于其化学成分。”白布掀开的瞬间,西洋参的显微切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施密特用银质镊子夹起玻片:“这是皂甙结晶,就像贵国所说的‘金气’,是凉润的物质基础。”

中医教习王凤春抚着雪白的山羊胡冷笑,他的青布长衫洗得发灰,却浆得笔挺,袖口露出半卷《本草纲目拾遗》。“施密特先生可知,”他的声音如古玉碰击,“《淮南子》云‘金气胜则草木苍’,此参生寒地而性清凉,非因其含晶,乃因禀受西方金气。”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晒干的西洋参根,根须左旋如古篆“金”字,“观其形,合五叶三枝,应五行三才;察其性,凉而能补,恰合‘金生水’之妙。”

围观的医官们窃窃私语。年轻医官李明远悄悄翻开施密特的《糖尿病治疗新进展》, Older医官张赞臣则摩挲着《太医院验方录》中的“益胃膏”案例。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两人中间的西洋参叶片上投下明暗两半,东侧叶片沐浴阳光,西侧叶片陷入阴影,恰似阴阳鱼的天然分野,而叶片的锯齿边缘,竟与显微镜的金属齿轮形成微妙呼应。

二、显微镜下的金气之争

施密特示意医官们凑近显微镜,目镜中,西洋参的薄壁细胞清晰可见,无数透明晶体如六棱冰柱整齐排列。“这些晶体能与体内多余的‘热质’结合,就像贵国所说的‘以凉制热’。”他的手指在镜片上划出弧线,“现代化学证明,这是西洋参皂甙Rb1,能调节胰腺分泌。”

王凤春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镜片,花白的眉毛在镜片上投下阴影。“施密特先生看此晶体,如冰柱;在老朽眼中,此乃金气凝结之象。”他从怀中取出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抄本,翻至西洋参条目,“赵恕轩言‘西洋参得金秋之气,故能清肃肺金’,肺属金,主肃降,此参入肺经,非直接降糖,乃通过润肺滋肾,使金水相生,火自平熄。此中层层递补之理,岂显微镜能尽述?”

“但凭玄谈,如何取信于人?”施密特的德语口音加重,“若不用化学成分解释,贵国药物终将被淘汰。”王凤春不慌不忙,从药囊取出晒干的西洋参须,“君可知,参须如人之经络,能引药入十二经。此参之凉润,非猛浪直下,乃如春雨润物,潜移默化。”他忽然指着窗外的古柏,“柏树得金气而耐寒,此参亦然,君能以显微镜解释柏树之性乎?”

围观者中响起低低的笑声,施密特的耳尖微微发红。恰在此时,富商林之洋抱着女儿闯入,少女的绣鞋拖在地上,发出“簌簌”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三、消渴症的治疗擂台

林之洋的女儿月如面色萎黄,双目无神,纤细的手腕上搭着洁白的丝巾,却遮不住腕骨的突出。施密特接过尿液检测报告,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尿糖四个加号,酮体阳性,必须立即注射胰岛素。”他打开银色的注射器盒,金属针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王凤春却摆摆手,示意林之洋放下女儿。他轻轻拨开少女额前的发丝,露出潮红的颧部,又翻开眼睑,见结膜苍白却有血丝密布。诊脉时,指下脉息细数如琴弦,重按无根。“消渴症,病在肺胃肾,”他取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烧灼,“然观其脉症,乃肺胃阴虚,燥热内生,非单纯降糖所能治。当用西洋参配黄连、生地,清润肺胃,兼滋肾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