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立冬·水始冰(上)

第十八回·立冬·水始冰

第一折·冰原封粮

立冬初候,归墟以北的冰原刮起「神庭之息」,那是神庭用浊魔气息凝成的罡风,卷着棱形碎冰如刀刃般切割着归墟石墙。阿野戴着用粟穗编成的护目镜,测墒尺的神农木一端刚触及冰墙,尺身瞬间爬满蛛网状霜纹,刻度盘上「虚粮」二字渗出黑血般的液体:「地气被抽成真空了,这些冰壳下埋着三百年前的战骨。」他的声音被风撕碎,却在触到冰墙时反射出空灵的回响。

北方粮仓的穹顶已化作巨大的冰茧,半透明的冰层中悬浮着无数黑色漩涡,每个漩涡里都裹着凡人的哭喊声。宓罗用神血凡人化的视力穿透冰层,只见守仓神官身着白熊皮袍,皮袍下露出的皮肤布满冰纹——那是长期接触浊魔虚粮的征兆。他手持用婴儿脐带编成的骨鞭,抽打着一群瘦骨嶙峋的田鼠灵兽,它们驮着刻有「永寿」字样的靛青粮袋,每走一步,爪子就会在冰晶地砖上留下血印。

「看那些粮袋的褶皱。」宓罗的凡人血在指尖凝成冰珠,「它们在呼吸,像活着的虫豸。」阿野凑近细看,发现粮袋表面竟覆盖着细密的绒毛,随着田鼠的喘息轻轻起伏,袋口渗出的不是粮食,而是一种粘稠的黑液,落地即结成「饱腹」咒文的冰晶。

冰墙上的锁神咒文突然发出幽蓝光芒,宓罗的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那些扭曲的符文竟是用她三百年前未及寄出的情书改铸的。泛黄的信笺被拆成碎片,「见字如面」的墨痕被强行扭成「神庭永固」的笔画,每个折角处都嵌着司律神官的指甲碎片,甲缝里还残留着陈年的血垢。

「这是我在焚仙台写下的……」宓罗的声音颤抖,指尖抚过冰墙上的「思」字残片,当年她在狱卒转身时匆匆写下的「阿野亲启」四字,如今被劈成两半,「心」字部分嵌在「固」字底部,「田」字偏旁则沦为锁神链的纹路,「他们连‘相思’都要肢解……」

她猛然咬破舌尖,将混着神血残念的凡人血滴在咒文上,血珠如活物般钻入冰缝,竟引出三百年前的残像:年轻的宓罗在焚仙台石墙上刻下情书,司律神官狞笑着用食神刀劈碎纸页,将碎片埋入北境冰原,用千万凡人的「求而不得」之念祭炼锁神咒。

黍米真灵在她掌心发烫,贴在冰墙上的瞬间,真灵遇寒竟爆发出刺目红光,红光中长出三寸高的火粟苗。苗叶上的火焰不是凡火,而是由凡人的「不甘」与「希望」交织而成,每道火苗都映出守仓神官惊惶的面孔,他转身时,白熊皮袍扫落肩头的冰棱,露出里面绣着的「廪牺署」纹章——那是神庭专门负责虐杀灵兽的机构。

火粟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根系穿透冰墙的瞬间,粮仓内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虚粮袋在火粟的热力下纷纷鼓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影子——那是被囚禁的凡人执念,每个执念都长着司律神官的面孔,正用尖牙啃噬着粮袋内壁。

「这些虚粮是活的……」阿野握紧开天镰,刃身与火粟共鸣,竟在冰墙上投出农耕神持镰破茧的虚影,「神庭用凡人的欲望喂养浊魔,再把浊魔排泄物当粮食还给凡人。」他的胎记与冰墙下的战骨产生共鸣,脑海中闪过先民被强迫搬运虚粮的画面,那些骨头上的勒痕,竟与田鼠灵兽的伤口分毫不差。

守仓神官终于发现异常,他挥手掷出骨鞭,鞭身在空中绽开成锁链,前端的冰河巨兽头颅骸骨张开巨口,喷出的千年玄冰瞬间将火粟苗冻成焦炭。但焦黑的茎秆中突然窜出新芽,新芽上挂着宓罗的凡人血珠,竟化作燎原星火,顺着冰墙裂缝钻入粮仓,所过之处,虚粮袋如气泡般接连爆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不是粮食,而是无数蜷缩的灵兽残魂,它们的灵体上都缠着「粮」字咒文,像被钉在虚空中的活标本。

「原来虚粮的‘饱满’,是用灵兽的灵体撑起来的……」宓罗捂住嘴,凡人血珠落在冰面上,竟长出能照亮黑暗的荧光苔藓,苔藓纹路与北方村落的地契图案一模一样,「他们不仅要夺走凡人的粮食,还要夺走灵兽的自由,用双重罪孽维系神庭的谎言。」

此时,冰原深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那是守仓神官召唤的冰河巨兽正在逼近。阿野握紧宓罗的手,发现她掌心的薄茧在火光中泛着神性的光芒,而自己的胎记正与火粟的根系产生共鸣,竟在冰面上勾勒出一条通往粮仓内部的路线——那是农耕神为凡人留下的「盗粮密道」。

「接下来,该让神庭尝尝被偷梁换柱的滋味了。」阿野挥动开天镰,刃光劈开冰墙的瞬间,火粟苗的灰烬中竟长出一株双生苗,一株开着代表凡人的金穗,一株结着象征神灵的冰棱,「用你的血为引,我来断后,这次我们要连本带利,讨回神庭欠凡人的债。」

宓罗点头,发间的稻花冠冕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火粟的火星,在冰天雪地中格外醒目。她将黍米真灵按在密道入口,真灵化作钥匙,竟在冰层中开出一扇刻着「凡神共食」的门扉,门内飘来陈年粟米的香气,那是三百年前未被夺走的真粮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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