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头的同学黎阳也认识,是黄立安的饭搭子聂治,这个姓聂的小同学父母之前都是长寻坡上面的工人,工厂破产后,双双下岗,之后离婚,一个去了北方,一个去了南方,聂治现在跟他姥姥一起住。
工人子弟小学就在长寻坡的一众工厂之间,离老远都能听到锣鼓的声音,小学门口很多人再卖东西,什么气球、汽水、糖果还有一些塑料玩具。
有些人看着黎阳穿着工作服,就知道是学生家长,纷纷招呼道:“健力宝要不要,小孩子跑累喝一罐正好恢复体力。”
黎阳点点头,告诉他,“健力宝和面包我买了两份,你要是渴了就喝。”
这时,他们班级的班长过来,给黄立安他们发各种颜色的扇子,让他们去操场旁边加油助威。
黎阳和谭帅不着家,果然没有幸免,外面晾晒的衣服、被单和枕头皮都没了,好再他们的锁很结实,看上去没坏,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彩电还在,看样子里面没啥事。
黎阳买了两罐健力宝和两袋红豆面包,穿过插满了彩色旗帜的大门,进去了学校。
黎阳就多看了一眼,卖东西的人就更卖力的推销起来。
谭帅进屋检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骂,骂偷东西的人生孩子没□□,骂巷子里那些狐狸精不要脸。
谭帅是第二天中午到的长寻坡,本来想直接去农机厂,出来倒水的邻居拉住他,说是最近巷子里丢了不少东西,让他回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那个刺猬头的男同学换上了黄立安的运动鞋,黄立安穿上了他的球鞋,还在问:“合脚吗?这鞋带得系紧点……”
体操是表演项目,在比赛之前进行,几十个小萝卜头在操场里面一脸严肃的动作着,他们根据个子排列,黎阳一行行的码过去,终于找到了黄立安。
此时,大喇叭上正在报接下来的项目,黎阳走过去时,黄立安正坐在水泥台子上,他的鞋已经脱下来,给了旁边一个同学,催促道:“快点换上,等会你该去跑接力了。”
他们还好,大毛和黄立安住的小屋子里面被洗劫一空,除了不能搬走的床和柜子,啥都没剩下,连黄立安掉光毛的小毯子都没了。
谭帅穿着拖鞋在水龙头那里洗桑葚,洗完桑葚,又冲了冲脚,回去的路上,碰到邻居的孩子,分出去一些桑葚,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半盆。
各家各户的门敞开着,黎阳和黄立安坐在门外的板凳上面,屋子里的风扇脑袋冲着外面吹。
黎阳和陈大爷一起回来,爷俩在外面下棋,黄立安没作业,一口一口的吃着汁液饱满的桃子。
谭帅这次从俄国拿回来一大捆子钓鱼竿,可把陈大爷给乐坏了,一边下棋一边告诉他们别做饭。
陈大娘在家里煮好饭,招呼爷几个过去,黎阳他们三口去蹭了一口吃的,省得生火了。
陈老师天黑才回来,还有几个月要高考了,他给一些偏科的学生补习功课。
陈大娘煮的羊肉粥,味道很好,几个人在门口的小桌子边,说着话,吃着饭。
旁边的邻居家里开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海城本地新闻,偶尔滋滋啦啦两声,过一会儿又自动恢复了清晰。
吃完饭,黎阳去帮着陈大娘洗碗,陈大爷戴上老花镜,想要看报纸,还没瞅完几个版面,报纸又被陈大娘给撤走了。
没说啥,陈大爷放下眼镜,又跟谭帅说起了长寻坡上面的事情,“过去那几十年,我们这多风光啊,现在遇到这么大麻烦,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去……”
当年,陈大爷插队完回海城,那时候工厂人人都抢着去,他哥哥进去了,自己则去做了老师,直到前几年,工厂的工作依旧是人人向往的,谁也没想到,突然闹了这么大一场地震。
不过,陈大爷几十年经历了不少事情,感叹两句也就罢了,再难的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
黎阳洗完手,坐在竹椅子上,刚才有人送过来一大捆子艾蒿,应该是新割的,他学着陈大娘的样子,拿出几棵艾蒿,像是编辫子一样,编成一条条的。
天暖和之后,巷子里面的蚊虫就多起来,没有艾草,实在是难熬。
谭帅也帮着编了半天,等月上中天,长寻坡两边的灯光慢慢熄灭,他们抱着艾草回家。
门依旧敞开着,电风扇转了个方向,冲着屋子里头吹,黄立安小小的身子缩在床里面,一会的功夫已经睡着了。
黎阳洗完手,总感觉那股艾草的味道还在,不知道是没洗干净还是鼻子被熏的失灵了。
谭帅都已经躺下了,黎阳把手神到他的脸上面,“你帮我闻闻,是不是还有味儿?”
眼睛都没有睁开,谭帅道:“没有了。”
虽然黎阳有点怀疑,但还是没再继续洗了。
谭帅回来后,贷款很快就下来了,在长寻坡上面的人还没有多少反应的时候,农机四厂性质发生了变动。
可能是这几年破产和出事的工厂太多了,也可能是农机厂这边没啥动静,这次农机四厂被收购完,黎阳都没有听到多少人在议论这个。
工厂门口的牌子没有动,农机四厂原来的领导班子也没有动,除了老厂长因为身体原因彻底退休,剩下的一切都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