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然还在说嘴逞强,却急忙一瘸一拐扶着属下速速离了此地,唯恐那死太监突发奇想,又将他们叫将回去,再来一通板子,那可当真要了老命了。
汉军军人尚且如此,至于那些寻常小吏,商人、农夫,一个个更是被高起潜折磨的要死,除了没有打出人命来,只怕这几日残废在他手下的便有数十人之多。各人向他进贡献上的金银古玩,海外奇珍,已是在县衙后堂装了满满一屋。那史可法早便看不过眼,好在自已身为正经的朝廷命官,又是一穷二白,无甚可勒索的地方,是以一见高起潜在前堂问案,他便躲在一边,图个耳不听为净。
他想躲个清静,却不知道自已正在张伟算中,已是入了局的人,想脱身却是想也休想。
这一日听得前堂又是鸡毛子乱叫,显是又有一帮子平民百姓被逮问到堂上问话。史可法听的气闷无比,却又无法前去劝阻。他一个小小七品文官,钦差恼将起来,用尚方剑斩了他脑袋又能如何?也只得一个人闷声大发财罢了。正郁闷间,却见那吴遂仲青衣小帽,静悄悄由偏门溜进后堂。
史可法诧道:“遂仲兄,你屁股上的伤好了么,怎地还敢过来此地?”
吴遂仲成日忙的脚不沾地,此时已是熬的又黑又瘦,加之又吃了板子,神情看来甚是萎顿,却咪着眼向史可法笑道:“这钦差大人一来,台湾的诸般公务都已被停,我闲着无事。好在这大人看在我又老又瘦的份上,加之还有点身份,只打了二十小板,两天歇息下来,已无大碍。因大家心中惶恐,委我来寻你探探消息。上行下效,高太监拼命捞钱,他的属下却也好不到哪里,送了一锭大银,便放我进来了。”
说罢又笑道:“此处说话不便,请宪之兄虽我出去小酌几杯,畅谈一番,如何?”
史可法尚在迟疑间,却已被他一把拽住,半拖半拉的拖出门去。那守门的绵衣小校早得了贿赂,见他两人大摇大摆出来,却也只是视若无睹。史可法想起高起潜的均令,什么小心门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云云,此时却又是这般光景,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向吴遂仲苦笑道:“上行上效,高大人如此,下面的小校也是如此。天下事要交给他们来办,只怕不消几年,弄就的天下无人不反了。”
吴遂仲嘿然一笑,答道:“太监军校如此,难道读书人又好到哪里去了?钱龙锡、熊文灿收受贿赂刚坏了事。周廷儒对了圣意做了首辅,我家大人早派人过去送礼,只怕也没有不收的道理。首辅阁臣如此,下面的官吏又该当如此?算来大明开国两百多年,不贪的官儿能有几个?这可都是读圣贤书的儒生呢!”
史可法默然不语,吴遂仲的话虽是直白,却也是凭文而论,并无不实之言。比起张伟在台湾以制度防贪,以廉政署不归于任何衙门统制,单独办案,台湾自何斌以下,无不受其约束,却是好过明廷抓住贪官就剥皮,却是只凭人君好恶,没有制度。台湾对肃贪如此重视,再加上高薪、考功记过都是依着律令秉公而行,是以台湾官吏之廉高效,却是海内第一。
因向吴遂仲笑道:“这也是你阁下的功劳。张大人定下规矩,到底还需人来执行。”
吴遂仲却故意叹一口气,延揽着史可法上了一栋酒楼二楼,叫了酒菜,方向史可法笑道:“只是好光景要到头了。那周廷儒虽是首辅,却是刚刚上任。当此风头浪尖上,他又能如何?朝廷只怕是要剥了大人的军权,革职闲住啦。”
史可法此时不过是底层小官儿,哪里知道这些上层阴谋诡诈的事,一听之下顿时大急,睁大了眼怒道:“这也太过混账。大人谋琼州一事还要勘查,怎地就这么着做了决断!”
“嘿,高太监只怕是持了帝命方如持胡闹吧,不然的话,他怎敢如此胡做非为?”
“听说何楷兄正在具折封章,要力保张大人,我虽不才,亦有上奏之权,我这便回去,给朝廷上表,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可妄议剥张大人的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