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煜冲里屋喊了声,扭头对着门旁的镜子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随手拿顶棒球帽,压下乱蓬蓬的头发,大步出门向楼下跑去,像个打转儿的发条陀螺。

这个发条的拧紧,是在十五分钟前,他接到顾贺良电话开始。

当时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接了电话,听到顾贺良的声音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听到顾贺良说,他已经在嘻缘社,黎煜才猛然从床上弹起。

再加上道路有点堵,一路尽赶上红灯,待他急急忙忙到了嘻缘社门口,已经十点零一刻。

黎煜刚想推开嘻缘社的实木门,却被里面的京剧唱腔止住了动作。

这还是黎煜头一次听顾贺良吊嗓。

平日里,无论台上台下,只要顾贺良一开口,稳重而磁性的声音便像是重力在吸引,牢牢抓住旁人的注意。

更别提他一亮嗓,不仅次数稀少珍贵,就是行家也得甘心称赞。

说学逗唱四门功课,唱可不是随便唱唱就了得的,得对味儿,才叫本事。

顾贺良今天换了身纯黑色暗金丝线大褂,在台上慢走着,像散步般松弛自如,手中折扇敲击手腕打节拍,口中唱着黎煜闻所未闻的句调。他只觉得听在耳中,音色华美,音质纯正,忙而不乱,慢而不断,行腔酣畅流利,起伏跌宕。

一丝阳光挤过粗糙的门缝,映在台上,恰巧落于顾贺良挽着折扇的手腕,是璀璨的偏爱,是遥不可得的妄想。

顾贺良的身上有光。

【人家顾老板,京津响当当的角儿!而你是什么人,你连家境背景都不清不楚!你怎么能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