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吸溜着茶水,眼睛也垂下来。杯子里承的是日式玄米茶,而且是不怎么好的玄米茶,或许是因为他级别太低了,配不上好茶。
谈竟说话的时候,刻意没有去看那日本女人的反应,等放下杯子才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我太啰嗦了。”
那个日本女人微笑着看他,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一个温柔又温和的笑意,虽然带着些语言不通的迷茫,却依然在鼓励他不必介意,可以继续说下去——如果谈竟是在向她倾吐心事,那这个表情实在再合适不过。
“照我们老爷子的意思,少奶奶她……算了,”谈竟叹了口气,“反正您也听不懂……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照会唐桥副院长点什么。”
那女人大方得体地朝他微微笑了,她执起壶为他添水,接着又注视他的眼睛,像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谈竟词穷了,在对方完全不配合的情况下,舞台上只有他自己再卖力地表演——情报人员本要将自己隐藏在幕后,可他现在却像是一个狂欢节上的小丑。
谈竟开始在心里埋怨陆裴明,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如果有任务要交给他,大可以明说。
院长办公室的卫婕翎有同样的疑惑,但她自己为这份疑惑找了个好答案:“你其实并不相信他,对吧?如果你真的相信他,就不必折腾这么一趟,还要将他蒙在鼓里。”
陆裴明愣了一下,反映过她说的是谁后,随即苦笑起来——但让卫婕翎有这个认识似乎也不错,因此他没有立刻明确反驳,反而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他应该可以被信任。”
卫婕翎也跟着笑了一下,继续道:“推他出去去查这件事,如果事发,大可将祸水都引到他头上,唯一失误的一点,陆院长、伯益、陆大少,他是坐你的车,以你的私人秘书身份进来的,如果他被抓了,你该怎么样洗清嫌疑?”
“那就祈求他有好运气吧。”陆裴明道。他其实打的并不是这个主意——育贤学院里的秘密实验,至今都只是卫婕翎的一面之词,甚至就连卫婕翎都没有切实的证据,她对陆裴明和小野美黛说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因此陆裴明才需要这么装神弄鬼地将谈竟带进校园里来,与未谙世事的卫婕翎不同,谈竟兴许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猫腻。
那个一直陪着卫婕翎的日本女人已经不见了,想必正在盯着被带去喝茶的谈竟。他们两人在会议室相对而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虚伪和善的笑容。那女人一言不发,以至谈竟也略有些局促,只能不断地喝水。
一壶茶很快喝完了,那个女人从容起身,去角落里拎一只暖水瓶来,给壶里续开水,又新添了一把茶叶。
谈竟垂下眼睛不说话了,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嘴里倒茶水。渐渐地,对方便有些不安,她的眼睛在谈竟不注意的时候往窗外快速看了一眼,又极快地转回来,继续望着谈竟微笑。
谈竟佯作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只看着她身后墙上的挂钟出神。两人又陷入沉默,谈竟看起来有些局促,像是不说话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样,只能一杯一杯地喝茶。
很快,他的局促变得更明显,手也捂到了小腹上,频频去瞟对面的那个日本女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像是忍了很久,忍得有些难受一样,谈竟十分不好意思地轻轻咳了一声:“那个……”
对方其实已经察觉出他想做什么了,但她装作不知道,一脸诚恳,又十分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