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桌面的笔猛然停住,哒哒声随即中止。栖川旬从办工作上抬起头来,一侧的眉毛微微挑起:“那就是在特务机关了。”
左伯鹰回答:“应该是。”
“特务机关审讯过这名延安人士的所有人,和他们谈谈话,”栖川旬道,“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人知道绵谷晋夫在哪里。”
左伯鹰愕然,忍不住重复一遍:“绵谷晋夫?”
栖川旬微笑了一下:“他们想用谈君来拖住我,好给暗处的绵谷晋夫争取更多活动时间——对外公布那名延安人士的死讯,将从他住处搜出来的资料送给小野秘书,请她筛选整理后呈交给我。”
左伯鹰领命告退,请请带上栖川旬办公室的门,然后路过机密会议室,来到小野美黛办公室。桌后的女子抬起头对他嫣然微笑,同时起身行礼:“佐佐木署长。”
整个领事馆称呼他日文姓氏的人不多,小野美黛是其中一个,或者说称呼他为佐佐木的人正是因为小野美黛如此称呼,所以才紧随其后。
“小野秘书。”他认真地回礼,并且说,“您能平安归来,真让人感到欣慰。”
“多谢您的牵挂,即便是在牢房里,这样的牵挂也足够给我力量。”她轻柔地回复,像个真正的大和抚子,但左伯鹰知道这女子绝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柔软。她缺席了数月,秘书办公室空置的那段时间里,不光是这栋楼底下,就连日本本土和其他占领区都有人盯着它跃跃欲试。
但栖川旬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甚至连希望都吝啬付出。她将原本属于小野美黛的工作下放到秘书处,更高级一点的工作哪怕自己承担,都没有表露出要再找一名秘书代替她的意思。曾经有工作人员提议从秘书处提拔一人上楼,暂时代理总办秘书的职缺,却被栖川旬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如果提拔一个人上来的话,他或许会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在这间办公室呆下去吧,那么等小野秘书回来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仅遭人耻笑,而且自己恐怕也会心有不甘。”栖川旬笑着表示,“况且我是个女性,还是和同为女性的小野秘书搭档更舒服一些。”
左伯鹰本来就很重视小野美黛,经过这件事后,他的重视又加上了一层尊敬。他知道在栖川旬因为兴亚院代表们的到来而暂时离开领事馆时,她的日常工作是由小野美黛全权代理,她们的批文语气和书写习惯一模一样,使领事馆楼下大部分人都以为栖川旬从来没有离开过。
左伯鹰有意留下来同小野美黛攀谈,同时在心里暗自揣测谁会娶走这个女人——她到目前一点成婚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和哪个男性走得特别近——或许她也会像栖川旬一样,在执掌权柄的时候选择不婚,等卸下王冠后才考虑个人生活。
女人就是麻烦。左伯鹰忍不住想,如果栖川旬和小野美黛都是男性,那婚姻就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而非累赘——栖川旬甚至可以通过迎娶军部高官之女的手段来让自己获得更多工作上的便利,她本就是皇室成员,将女儿嫁入皇室宫家,即便是对于军部的皇族高官来说,也是一件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