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里没有人前来探视谈竞,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谈竞受伤的消息,以及他养伤的医院。整个滨海媒体界流言纷扰,只有滨南晚报社的那个社长看起来得意洋洋,像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公共场合对谈竞大放厥词,说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但这句话总共并没有出现几次,因为在他说到第四次的时候,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滨江浑浊的江水里。他用料精致的名贵西装被江水里的树枝石子等异物刮得又脏又破,浑身上下没有伤痕,是被活活淹死的。
维护治安的武装力量们没有在他的死讯上浪费一丝一毫的警力,直接宣布他死于失足落水。他的遗体被人从滨江里打捞上来,就扔在原地,随随便便盖了张破草席,然后就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他的太太是个嗓音尖利的南方女人,压根没有出面,就卖掉了房子,带上儿女回娘家去了。
这个消息由谢流年带给谈竞,这位沉积许久的政保局局长依然是一脸病容,看起来苍白瘦弱,晃晃荡荡地披着一件超出他尺码的西装,因此看起来更加瘦弱。
“这算是政保局送给谈会长的一份就任礼物吧。”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如此说。
谈竞靠坐在三个枕头上,面色阴沉。这份血腥的就任礼物让他想起那些被千夫所指的大汉奸,因此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个陷阱。
“谢局长静养中还要操心我的事情,非常感激。”他冷冰冰地说,“只是我想知道您这个礼物是奉了谁的命令,栖川领事吗?”
“如果是奉别人命令而行事,那还能叫礼物吗?”谢流年轻轻松松地笑起来,“是我政保局上下所有人共同的主意,那个人太可恶,为了沽名钓誉,竟敢攻击污蔑我们的英雄。”
他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摇了摇,那根手指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一样,上面满是皱褶:“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命令,出于对谈会长的敬爱,政保局认为我们有责任为你处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件小事原本不必拿出来邀功,但我私心希望你能看到我们政保局的心意,因此才厚颜无耻地拿到你面前说了。”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使这番令人作呕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谄媚。谢流年原本也算是领事馆的高层,地位仅次于栖川旬本人,比领事馆里的部室主任还高一些,但自从警察署成立,政保局的重要性便日渐减少,而这全都是拜谈竞所赐。
“哦,对了,你或许想要知道执行任务者的名字。”谢流年再度开口,笑容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恶意,“你应该感到庆幸,在你还没有迎娶我们于科长之前,我们金科长就已经在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了。”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病房,死心塌地的金科长正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