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书信在新的一日到来时被送了过来,通篇都在不停道歉,并神神叨叨地表示他仿佛被人监视了,对方还是特务机关的人,为了不连累谈竞,所以没有现身。
他捏着这份煞有介事的书信发笑,写信的人自以为隐藏在层层疑云和无数猜测背后,不漏一点马脚,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谈竞闲来无事时,还去找了送信的邮差,但那人也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它是被邮差们从大邮筒里和千百封信一起倒出来的。
他知道有人正在幕后看着他的表演,应该就是藤井寿,因此非常配合地做出藤井寿希望他做的动作,给出藤井寿想要看到的反应。谈竞在和延安人做交易,既然是交易,那就要有交有易,藤井寿或许是想在他交易日方情报的时候现身,抓他个人赃并获。
谈竞放了一部分精力给藤井寿,闲闲地配合他将游戏进行下去,当作工作之余的无聊消遣。他的主要精力仍然放在那批深入后方的走私者身上,第一批“兴亚良商”的执照已经从共荣协会发出去了,估计第一批见不得人的队伍也已经从滨海出发,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刺探他们的名字,只能借用共荣通讯社的便利……他是经济记者出身,对经济和商贸敏感理所应当。
一批记者以“调查滨海出入境贸易”为由被派到市场及各个关口,亲日报社没有针砭时弊的“社会看门狗”,但它毕竟有利有弊,领事馆的背景让记者们在获取数据等资料上得到不少便宜,这些资料最终和记者们的稿件一同被汇聚到谈竞桌头,他将那些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全部签字刊发,然后专门留下了商队出入境记录。
甄别不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是尽快将出境记录传回后方,这是用相机拍下来的记录,其真实性和完整性都有极高的可信度。谈竞将那厚厚一叠照片交给陆裴明,顺便向他询问关于山顶的调查进度,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回答。
陆裴明和他们一样身在滨海,而陈老总的人想查戴老板的队伍,那绝不是伸伸手就能办到的。
但或许会有另一种情况……陆裴明,或是他那一条线上的某个上司贪恋谈竞传回来的情报,因此故意拖延,好将他一直拴在陈老总这趟车上。
他使劲摇头,将这个略有些疑神疑鬼的猜测甩出大脑。上次见面时小野美黛通过陆裴明发回后方的日本密电分析结果已经传了回来,和谈竞传回去的密电用的是同一套密码,但他们仍然无法破译。
“是不是要想办法拿到栖川旬的密码本?”谈竞问道,“最近日本本土发送密电的次数好像很频繁,他们应该要有大行动。”
“后方还没有明确指示,应该是破译有进展,但一时无法全部翻译出来。”陆裴明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张,你暴露了不要紧,万一连累到秦广,我们就都完了。”
谈竞懒得接陆裴明这句故意说给他听的话,板着一张死人脸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个装神弄鬼的“延安联络员”终于发来了第二封信,通知他新的时间和见面地点。不得不说,他这一套行动习惯的确很像延安的做派,但谈竞已经堪破了这个拙劣的迷局,这些一惊一乍的动作只能逗他发笑。
谈竞大模大样地出现在约定地点,对方却依然缺席。他从容地点了一杯咖啡,翻看桌上摆着的一本书,空等半个小时后,一个服务生跑来给他送了个口信,说他的朋友方才来电,邀请他到一条街之外的广式茶楼吃饭。
这次没有再转移地址,谈竞顺利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延安联络员”“井绳继任者”,那是个精瘦黝黑的汉子,穿一件粗布短衫,看起来像是码头上的苦力工人。
“你很谨慎啊。”谈竞在他面前坐下,大剌剌地夸奖他,“这次没什么埋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