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看不见未来,也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杀了我?”
“……我可以帮你抹去这段记忆,再平安无事地将你送回到未来那个时间点。”
邪神从黑雾之下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她一时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又或许,用“情绪”这个词来判定神祇本身就是一种滑稽的行为。
“如果你为某段记忆而痛苦,我同样可以为你消去。”
殷棠似是陷入沉思,又或者没有。她眼睑垂着静静注视神祇的衍生体,半晌哼笑一声。
手腕挣着脱离触状体的桎梏,邪神狰狞的触肢器从她皮肤上滑落,又跌至黑暗,翕动在无数图腾之眼开阖的界限中。
“如果你能看见的话就会知道,如今我能够站在这里同你说话,正是因为这些记忆。”
殷棠面上显露出一个极端复杂的神情,“不是苦难造就了我,而是我从这些痛苦之中存活下来,让我得以有站立在这里的底气……这些话我曾经跟你说过,以撒。”
邪神端坐于血腥王座之上的身躯蓦然僵硬在原地,传闻中全知全能的神一瞬间甚至分辨不清从魔女口中吐露出的那个名讳的涵义。
神祇不需要名讳,祂们的称号便是最伟大的神迹。可那个明显是凡人的名字却宛如一声平地惊雷,炸响在漫无边际的聻底旷野上。
在念出那个名讳的同时,遮蔽在神祇眼前的迷雾在殷棠眼中逐渐散去。
她几乎带着种预知宿命般的必然决绝,眼睁睁看着那张存在于记忆中的面孔显露在面前。五官的轮廓发生了些许变化,但那双即便在无尽长夜中也熠熠生辉的黄金瞳,却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
邪神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茫然。
在感知到面前来自另一条久远时间线的意识体突然战栗着波动的时候,祂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将自身神力调动而出在规则的约束下保住那抹意识。
魔女眼中的情绪似是厌倦了一切的疲惫,又似是即便全知全能的神祇也看不透的复杂情愫。
游荡在错误空间中的幽魂将被肃清,却因为高座之上神祇的倾力庇护,得以在规则的扫荡风暴下幸存。
狂风掀起的毁灭气势之中,殷棠感受到与之前无二的灵魂抽离压迫,她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是在问“为什么”。
在余怒的尽头,她看见神祇的发声腕足绞碎了风暴,自她坠落的至高点向下凝望。
“那时候我没有看见你的未来,但我看见了,‘我们’的未来。”
邪神这样说道。
“神祇不会使自己陷入失去掌控的危机中。但在那个时候,即便我阅读过数次结局,在你第一眼注视向我的这一刻内,我还是选择爱你。”
……
“荒谬至极!”
“教授别骂了,别到时候您自己先气坏了身子。”
原本偌大昏暗的考核教室内此刻已经拉开所有帘幕通风,医疗点的牧师简单向地上的人体施加了几个检测魔法,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大问题。
殷棠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数张杵在自己眼前的大脸。那个老头教授捂着胸口一脸被气坏了的神情,但看见她顺利醒来之后还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