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松了口气,又进屋去看了看两兄弟,点点头道:“做些善事也好,就让他们在你院子里当差吧,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日后大了,也可作为你的左右手。”
江深附和:“正是,现在年龄小,好好养着,将来也能帮忙。”
虽然他口中的帮忙,和苏氏的帮忙大约不一样。
见过苏氏这位二房夫人,乞儿兄弟就这样顺利在江家落户了。
苏氏派人去通知了一声正院的管家,也不用正院那边插手,二房自己有钱,下人的月钱都是自己发的,平时进新人也是自己做主,说一声就行。
做完这些,苏氏怜惜地看了看乞儿兄弟,又叮嘱了江深几句,带着丫鬟回后院去了。
女人在管家这方面,就是比男人细心一点,江深一路上都没想到通知大房的事。
苏氏走了不久,煎好的药送了上来。
越是吃过苦头的孩子,越是坚强,一碗苦药汁下去,发了身汗,弟弟的病情立刻有所转好。
这时候,江深才有功夫询问兄弟俩的情况。
原来兄弟俩是灵州城外农户的孩子,父亲病死,母亲改嫁,家里的田产和房子都被叔父夺走。叔父嫌弃他们拖油瓶,还虐待二人,为了活命,两人才会逃出家门,流落在外,靠乞讨为生。
再问名字,哥哥叫顾平,弟弟叫顾安,加在一起,凑成平安二字。
这大概是农户出身的父母,对孩子最单纯最简单的期待,不求孩子封候拜将,只求孩子平平安安,吃得饱,穿得暖。
说起过往,顾平的双眼微微泛红。
顾安情绪还算平静,抓住哥哥的手:“哥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跟着少爷。”
“对,我们现在跟着少爷,不用再吃苦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卖其身,可是两人年龄太小,普通人家买回去,嫌弃还要花钱养大,大户人家倒是愿意培养家生子,却更愿意从牙行手上,采买一些身世清白的下人,免得惹来麻烦。
两人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活着。
遇见江深,是在近乎绝望之际,江深将他们从巷子深处领走的那一刻,两人心里就对江深充满了感激。
江深闻言摸了摸二人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两兄弟先好好休息。
在外乞讨,辛苦奔波,两人的精神也到了极限,用过饭菜,乖顺地点头,爬上床,像两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般挨着彼此,很快睡了。
江深看了一阵,想到什么,回书房去。
他铺开纸笔,将记忆中的一部心法秘籍默写出来,只等顾平顾安养好身体,就将此书教给二人。
这对兄弟既然是血缘兄弟,练习这套心法秘籍正合适……
……
江家正院。
柳氏正在给儿媳立规矩,管家求见,她厌烦地看了一眼木讷的儿媳,让她滚下去,招手让管家进来。
管家进屋行完礼,凑到柳氏跟前,低声道:“二房那边从外面领回来两个孩子。”
柳氏皱眉:“怎么回事?”
管家于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柳氏的眼尾斜斜上调,露出一丝鄙夷神情:“果然是贱人的血脉,做出的事也上不得台面。”
区区两个乞儿,也值得他大费工夫,又是亲自送医,又是领回家来?
真以为他们老爷堂堂的知州府邸,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这种事,可大可小,江夫人管不管都行。不过,一想到江深那个小杂种身上流着那个贱人的血,她就心里冷笑,忍不住想要找一找二房的麻烦。
还有那苏氏。
江二活着的时候,将苏氏看得如珠如宝,连个妾室都不肯纳,生怕伤了她的心。
柳氏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么羡慕妒忌。
江二走了之后,她还在心里暗自幸灾乐祸苏氏变成寡妇,没想到,苏氏反而过得更好,区区妇道人家,出手之大方,动不动就是几万两往外拿。
那天给江深的见面礼,她看了都眼红。
这几年,大房和二房之间日渐生疏,两边来往不多,她不知道二房如此豪富,那天苏氏直接送上两万两白银给老爷,想要过继一个儿子时,她以为那已经掏空了二房的底子,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如果不过继孩子,苏氏区区一个寡妇,还不是他们大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苏氏死了,二房那些田产铺子,全都是她的!
越想越气,柳氏本来就不满,碰上这个机会,正好一起收拾。
“来人,走,跟着我,去二房拜访一下我那妯娌。”
柳氏抬起手,搭在大丫鬟的手臂上,高傲地站起来,领着丫鬟妈子出院门。
出门时,撞上了江老爷下衙回来。
一看柳氏的排场,他就察觉不对,问道:“你去干嘛?”
柳氏神情微敛,捏着手帕,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去二房,看看我那可怜无缘分的庶子,老爷可要一起前往?说起来,他可是香萍的孩子呢。”
江老爷皱起眉头,眼神晦涩:“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一个人去吧。”
“公务要紧,老爷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柳氏对他的拒绝一点不意外,低眉顺眼道,“妾身带着下人过去就行了。”
等江老爷的身影往书房方向走远了,柳氏抬起头,冷笑了一声,挺起腰杆,迈开脚步:“走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二房的院子。
江深还在书房里默写秘籍,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停下笔,将纸张晾干,放在抽屉里上锁,推门出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江家宅子的面积不大不小。
二十年前,江家还只是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江老爷上京赶考,得中二甲,分配回灵州老家,从知县做起,靠着江二提供的银子,打点上面,一步步升上来,成了如今的知州,才买下了现在这栋宅子。
其中大半银子,是江二所出。
父母在,不分家,那时候江老太爷还在世,江家三兄弟也就没分开,同时入住江宅,侍奉父母。
江老爷身为朝廷官员,又是家中长子,住在正院,江三得老太太疼爱,随老太太住在西侧院,院子大,足够安静,富贵闲人。
唯有江二,虽然是出钱的冤大头,却爹不疼娘不爱,带着苏氏住在沿街的左侧院。
后来江二为了出门巡查铺子方便,在左边沿街的那面墙上,另外开了门。再后来,江二被老太太伤了心,虽然没有分家,却将所有东西都和正院分开了,无形中分了家,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切,都方便了如今的江深。
他每日进出巡查铺子,都走东门,不需要和江老爷撞上。
就是距离街道太近,偶尔会有吵闹声,很不方便。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少爷,大夫人来了!”小厮正好跑进院子里,向他禀报这件事。
江深发现自己猜测错了,大夫人,不就是原身那位面甜心狠的嫡母柳氏吗?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脾气。
江深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问道:“她来干什么?”
“从咱们院子门口路过,去夫人那了。”
江深猛地迈步,朝院子外面走去。
苏氏被江二养得太好了,性格柔和,并不擅长与人争锋。这位大夫人来者不善,没安好心,还带着那么多的下人,去晚了,只怕苏氏要被她欺负。
江深带着小厮,赶到苏氏的院子,果不其然听见柳氏在大放厥词。
“苏氏,你既然守寡,就好好吃斋念佛做个节妇,将二房的事交给我来管,我不会亏待了你们二房,也省得你们二房总是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柳氏的语气不冷不硬,高高在上。
看似处处为人好,实则夹枪带棍,每一句话都在打压苏氏。
江深停了一下,刻意加重脚步声,进了院子。
柳氏察觉有人进来,要说的话语被打断,有些不满地抬头看过来,发现是江深,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柳氏语气不善。
显然,她还没有很好地区分“大房庶子江深”和“二房唯一男丁江深”这两个身份的区别。
前者可以随意她磋磨,对她战战兢兢。
后者却是二房的一家之主,容不得她半点放肆。
江深扫了一眼苏氏的方向,见苏氏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害,放下心来,掉头面向柳氏。
“我也想问,你来干什么?”
江深勾想起原身的经历,黑眸清冷,语气格外讥讽:“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夫君的有钱弟弟盼死了,迫不及待上门来抢孤儿寡母的钱?还是自家夫君后院花花草草太多,看不惯别人夫妻和美,趁着别人夫君死了,上门来磋磨遗孀?亦或者是妒妇心肠狠毒,哪怕把庶子过继出去了,还要追着陷害?”
柳氏:“!!!”
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