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煌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他一向严肃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微笑。因为这封信,就是卫戍平的催命符。他将信从信封里掏出、展开,对着腮波一帆说:“大君,这是您在韩元岛时,写给王妃的信吧?”
腮波一帆心里有点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是,当时孤随着海斯军队来到杭湾,只是想来见识见识大阳江南的盛景,巧的是卫家军也被派来姑苏。孤正好与王妃是旧识,他乡遇故知,就写信慰问下她。”
在战时写信,两人都是私通敌军的大罪。不过他连续收到卫泱泱的两封回信,前后态度完全不同,他就知道卫泱泱是被人胁迫才写回信的。海斯这边他已是国君,只要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卫泱泱就会平安无事,因此他说是自己先去招惹对方的。
腮波一帆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孤从小生活在后湾郡碧波城,并没有在军营里呆过,不知道打仗时不能与敌军通信,这才给王妃带来了麻烦。不过嘛,孤当时并不算海斯军的人,只是随军一起来到韩元岛。信的内容也只是问安、叙旧,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打仗的事。大阳富有四海、威震八方。几国间除了战争,也一直互相通商、通婚,这才是一个大国应有的气度。”
他当时并非海斯军队里的人,卫泱泱虽然在军营长大,也非卫家军在册士兵。两个人写的几封信,都被反复检查过,并没有提到部队驻扎地址、作战计划等任何机密。大阳也没有规定过不可以和异国人做朋友,卫泱泱能有什么错呢?
申明煌对腮波一帆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他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这个在姑苏轻易就被卫泱泱给骗到情报的书呆子,在做了几年国君之后,心思竟然细腻了起来。他态度不卑不亢,话也说的滴水不漏。
不过腮波一帆一定没想到,申明煌还是从信里找出了能拉他下水的内容。申明煌指着第一封信,将内容翻译了一遍,然后质问腮波一帆:“大君,您在信里称呼王妃为“玉碗”,我不太懂海斯语,请问这玉碗是什么意思?”
腮波一帆并没有听出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他随口答:“玉碗是指身份尊贵的女孩子,也就是你们大阳人说的贵女。” “不!”申明煌的态度咄咄逼人:“玉碗在海斯,是指王的女儿,在大阳就是郡主。卫伯并未被封王,他的女儿怎会是玉碗?难道当时大君就知道,日后卫伯会封王吗?”
联系上下文,腮波一帆在信里要表达的确实只是“尊贵的女孩子”或者“仙女”之类的意思。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就用五个字符的玉碗代替了七个字符的雨凡。可任何书信都经不起申明煌这样的咬文嚼字,很多文字狱也是因此而来。若是根据申明煌的解释,卫戍平是“王”,那卫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腮波一帆先是将玉碗与雨凡的区别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在心里拼命想办法。可申明煌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辩驳了他的话:“大君,您在做大君之前就是碧波城里有名的画师。众所周知,画画之人是最有耐心和细心的。您怎么可能为了省两个字符而使用“王女”这样的字眼?而三分水魔国的时候,卫伯一家又与您合作密切,他还特意派了王妃前往黑豹城。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您现在不但不感激王妃,还派人刺杀她呢?”
申明煌此言一出,腮波一帆又惊讶又心痛,原来卫泱泱面色苍白是她被人刺杀了!那刺客一定是留下了什么证据,表明其是海斯人。否则,申明煌绝不敢这样污蔑我!腮波一帆对刺杀一事毫不知情,他决定先说说自己知道的。那玉碗该如何解释,他已经想到了。
腮波一帆有些轻蔑地看着申明煌:“凤泉王,孤刚刚才从你口中得知了王妃被刺杀的消息。在此之前,孤对此事一无所知。不过那玉碗嘛,”他说到这里,不但不再紧张,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轻松:“卫伯绰号“三更阎王”,这个想必大家都知道吧?不过这三更阎王本是我们北境四国军队对卫伯的讽刺,是骂他杀人如麻,打起仗来比阎王爷还要恐怖。可谁知卫伯很欣赏这个有些恶意的绰号,就认领了。他既然是阎王,他的女儿不就是王女吗?”
腮波一帆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笑,谁也没想到他能这样把玉碗给圆回来。可这解释又并非在胡说八道,难道阎王不是“王”?卫泱泱差点笑出声来,要拼命咬着自己下唇才能不发出声音;一向严肃的卫戍平也露出笑意,他甚至还很满意这个解释。
更令申明煌恐慌的是,嘉获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四国人讨厌、害怕卫戍平,那么对于大阳人来说,不就证明他勇猛善战吗?四国人骂他骂得越狠,在皇帝的心里,反而会越相信、倚重他。只卫阎王这个绰号,就能消减皇帝对他的一大半怀疑。
申明煌看到嘉获帝的表情,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他忙站起来向皇帝请求,恳请皇帝借着刺杀案,彻查卫家和海斯国君的关系。可嘉获帝只摆了摆手,拒绝了他这个提议。皇帝既然表了态,申明煌也不敢再坚持己见。他不能再提腮波一帆和卫家的关系,只能提这件刺杀案中,刺客是海斯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