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
茹瑺外头斜眼,不满的冷哼一声:“我等替他们扛了多少的事!这两年朝中的各项改制,可谓洪武新政,不下前朝文正公新政,王公新政!”
范文正,王安石。
那是前宋改革派的代表和领头之人。
只是,他们的改革统统以失败告终。
“新政啊……迎新除旧……”詹徽忧心忡忡,低声念叨着。
茹瑺却是来了脾气,似乎是这两年的朝局真的有太多的事情是让他们给扛住的。
只听茹瑺继续不满道:“新政改制,多少人多少事,天下当真没有怨言?以杀震之?陛下到底能杀多少人?下面到底又有多少人,是在真心真意办事的。”
说到激动之时,茹瑺愤然站起身。
目光深邃的盯着詹徽和任亨泰两人。
只见他重重的挥动着衣袍。
“我看啊,这天底下的贪官污吏,就是除不尽的!”
“能听从陛下的旨意,顺应革新之政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你就说那河……”
茹瑺挥臂抬手怒指。
嘭!
吏部尚书的公房里,发出一声巨响。
走在外面的官吏们连忙低下头,抱紧怀中的文牍,加快脚步的想要今早离开此处。
而在公房里。
詹徽已经是双目生怒,怒视茹瑺:“良玉!这些话你也敢说出口吗!你狂妄!”
茹瑺张张嘴,唇齿微微颤抖着,却仍然是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
坐在他身边的任亨泰苦涩的摇摇头,伸手将他拉着坐下。
“莫说他处,我看啊,张二工之流匠人升做匠官、大匠师,也无关紧要。”任亨泰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却比不笑还要难看:“毕竟他们都是在做与国有利的事情,确确实实都是功臣,升官无可厚非。”
茹瑺撇撇嘴,伸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一挑眉:“那你说现在到底要怎么办?能扛得住陛下他们压下来的担子,难道也能顶得住下面人的怨言和做的事情吗?”
“我看啊,迟早有一天,大家一起完蛋!都写好了乞骸骨的奏章吧,到时候一起告老还乡,也能落得个太平下场。”
茶桌的对面。
身为吏部尚书、左都御史的詹徽,一直在轻轻的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安静的注视着眼前两名同僚多年之交的言辞。
等到茹瑺终于是将心中积攒的郁闷发泄完之后。
詹徽这才微微一笑,而后笑出声来。
等到茹瑺疑惑不解的看向他的时候。
詹徽这才开口道:“如今,老夫以为更应该关注交趾道官吏考核任职一事。”
茹瑺撇撇嘴:“这有何关注的,交趾道乃新征之地,一切都要从简,从简……”
说到这里,茹瑺忽的合上了嘴,双眼渐渐放大。
詹徽哼哼一声:“洪武二十五年的两榜进士,除了高仰止这位状元,还有余下的部分心学进士,是直接领旨上任的。其他人还有被征召南下的举人,在选官上任之前都是加了一道考核的吧。”
任亨泰拍拍茹瑺的肩膀,低声道:“这件事我亲自盯过,选交趾道提刑按察使司官,考大明律等。布政使司官,加考算术、农学等。选清化大都督府、交趾道都指挥使司官,加兵法试。”
茹瑺双眸不由自主的收缩起来。
詹徽却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幽幽道:“现在明白为何老夫会说这件事了吧。科举两榜进士,不再是我朝读书人,能一步登天,踏足官场的途径了。
交趾道乃新征之地,一切都以稳定局面为要,可即便如此,太孙坐镇交趾时,却仍然要增加这一道选官考核制,可见一斑。
如今太孙回京,加十旒冕、衮服,大明二人之下,良玉觉得,太孙是否会将交趾道所行之事,再带回中原?”
茹瑺脸色逐渐煞白起来,良久之后,喉咙耸动了几下。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此刻,这位执掌大明兵部的部堂尚书,浑身带着一股无力感。
非是为了自己。
仅是为了这天下文官未来。
詹徽斜觎着茹瑺:“有法子啊,你敢吗?你愿意吗?”
茹瑺摇摇头。
法子很多,可他不敢,也不愿意。
“等着吧,等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到来,等着将来到底是個什么景象吧。”
詹徽幽幽开口,伸手拿起茶盖,将面前的茶杯盖上。
任亨泰看了一眼,站起身,拉了一下茹瑺。
“资善兄,我二人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