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面磕头一面哭,头顶的冠帽眼见着歪了,身形伛偻。
“你倒是能残暴狠心了……”
贾母闭上眼睛,恨声道:“我家从来是宽柔以待下人,哪里出过私刑勒死活人的事?况且探春和环哥儿这般年纪都记事了,我还能叫你做什么?也不要卖了她出府,要圈,就打发她几个犯事的去金陵圈着,着人看管,往后也绝不许回来!”
贾政听到吩咐,连忙抬起头来应承。
如此,贾母那怒气才稍稍平息。
“起来吧,你也是过了五十的人了,还当是身子年轻?”
贾政站起身来,鸳鸯眼尖周到,已经递过张干净手帕,用以擦去涕泪。
“是儿子不孝,治家不严,惹得母亲如今不自在。”
贾政再陪着说了几句话,告罪离开。
贾母最后倒是想起一事来,叫住贾政提醒道:“罚也罚了,记得扔些银子给她。要是这般了,她还嫌没了盼头在路上自己寻死了,那才由着她去!”
“儿子记住了……”
断了这些事,贾母依旧是被郁气堵着,一时沉闷不说话了。
眼见着,贾政掀开帘子,出门去了。
鸳鸯上前来扶贾母,道:“老祖宗,我今日也听了个大概,可怜您心善饶了人,要是放在别人家,还不知怎样呢。您又和琏二爷二奶奶还有二老爷说话,累了这般久的心思,咱们现在回去歇着可好?”
贾母确实累了,唉声一句起身来,由鸳鸯扶着出屋。
另一边。
贾政到了东跨院和王夫人见面,先发话处置了还半疯的赵姨娘,再打发人预定今日就去金陵的车马,不许见迟了。
做了这些,贾政刚坐下歇口气,茶水还未沾口,外头就有了人来报,说是贾雨村来拜访。
既是早就连了宗的人,贾雨村又以晚辈自居,所以贸然登门倒也不算太唐突。
贾政不好推脱,叫引去书房梦坡斋说话,自个随后就到。
不多时,贾政特意换了身衣裳,转到梦坡斋内。
贾雨村已经在等着了。
“侍郎大人。”贾政拱手道。
那贾雨村起身来迎。
“老爷折煞雨村了,学生添为晚辈后生,岂有叫大老爷来奉承的道理?”
两人各自落座,闲谈片刻,各自抿了茶水,贾雨村将出自个任上的难处说来。
“学生初来驾到,自从上任兵部以来,上有大司马(兵部尚书)需每日奉恳,不敢满怠,下有六部同僚往来,兢兢业业。非是学生自夸,好歹做过一任翰林,朝中内外诸事,多能照章取事,乃至查漏补缺以兴于王事。
只前些日子给事中到衙门外科察,学生向来埋头政务,因一时短于人事,在听礼部尚书传唤在六部衙门奔走时,竟是犯了忌讳,今日早朝上便惹得今上龙颜大怒……尊家那位伯爷,也是亲耳听得了。”
贾政早听贾琏说过贾雨村有事,本来以为容易,贾雨村又本就是受他举荐,便果断应承了。
但此时再听贾雨村详细一说,事情有关六部尚书,贾敬不免一时犯了难。
“可惜我那妻兄尚在北面巡边,不然兵部诸事正好赖他处置……”
贾雨村见贾政捋着胡须,久久没有下文,心中便思量着笑道:“说起贾琏大人,今早还有件事,是举荐了位友人给学生。我好歹应承,说不日就呈到天官(吏部尚书)和内阁那边,谁知贾琏大人道:只需送到天官案前便可了,也不知为何。”